他戳了戳机身,冲它做了个鬼脸。
实验室只开了一盏灯,白墙上折出被放大的影子,迎璟弓着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柔地摸了摸直升机的机头。他眼里的光一束一束地黯下去,揉成一弯平静的湖。
白天以无所谓示人的那张面具被卸下,迎璟低着头,对他的参赛“伙伴”轻声说:“对不起哦。”
气氛正浓郁,一道声音——
“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研究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比对不起管用。”
迎璟惊悚,回头看清来人,立刻拍胸口压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呢,栗教授,您怎么进来不出声儿啊。”
“鬼你个头。”栗舟山暴躁瞪眉。
迎璟挠挠头,嘿嘿笑,“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呢?”
栗舟山却指着他身后的模型:“卸下来,测验涡轮前温度。”
迎璟领悟,废话不说开始动手。
看完后,栗教授冷哼一声,“难怪会抖动,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迎璟眨眨眼,“主人太帅了?”
“臭小子!”
迎璟忍笑,脑袋凑过去。
“气压比,在转速提档的时候,不达标。”栗舟山指着显示盘,手指在空中一划,“压比小于35,涡轮前温度上不去,这是个转接过渡档。”
迎璟眼睛蹭亮:“明白了。”
栗舟山看他重新调了一遍,面色松解,欣慰之情难掩,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小子,也就这点小聪明了,心思不集中,做事不严谨,什么臭毛病。”
迎璟脱口而出:“能毕业就行了。”
“出息!”栗舟山生气,“毕业后呢?再随便找个地方拿工资,混日子?”
迎璟一时语噎。
栗教授的语气虽然不友善依旧,但这一刻,迎璟隐约能感受到,他眼睛里,语气里测流而出的那份惋惜。当中隐晦的辛辣感,更甚从前。
“生活不止是吃个窝窝头填饱肚子就行,总得有点五香俱全的追求。”栗教授懒得跟他屁话,半讽半风凉:“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三年,是没拿过什么校级奖项的吧?”
迎璟幽幽的,还没回过神。
“下半期就要实习了,没点加分项也不好看。”栗舟山丢给他一本项目书:“我手上的课题,和一个做企业的朋友构思的。你看看,要是感兴趣,明天回复我。”
封面上醒目的中英标题——
“航空发动机虚拟仿真模型的建立与可行性分析。”
———
自这日之后,连着一周阴雨绵绵,直到周六才放晴。
初宁这出瘸腿拖延订婚的戏码,有始有终,有条不紊地完成。她从上周“卸下石膏”,到这周“拄着拐杖”,再到现在“完全康复”,过程循序渐进,堪称滴水不漏。
她今天约关玉吃饭,一家新开的店,风格效仿盛唐的华丽古风,用仕女屏风隔开卡座,台上还有师傅弹奏琵琶古筝,风雅秀丽,颇具风骨。关玉迟来五分钟,还没走近就迭声抱怨:
“我就仨月没回北京,建国门那边儿比以前更堵了,跟抽水马桶嗝屁似的,还总碰上乱变车道的,恶心死我了——哟?宁儿你腿好了?”
关玉声音清脆,外套脱到一半儿瞅见初宁的腿,乐呵笑道:“冯家又该把订婚提上日程了吧?”
初宁今天涂的是大红唇,被灯光一衬,尤显肤白貌美。说起这茬,她心情不错:“他们找了个香港大师看过日子,错过上回,接下来半年都不合适,说是会和祖上犯冲。”
冯家老爷信这些,正好如了她的愿。
关玉身材丰腴,屈腿叠坐在软垫上,打趣说:“冯子扬蛮不错的,跟他假戏真做得了。”
初宁置若罔闻,抬眼盯着她:“你去韩国丰胸了?”
“去你的。我本来就有c。”
“真的?”初宁寻思着,然后挑眉,“给我摸摸。”
“啧!女流氓呢!”关玉笑声飞窜。
初宁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身段放松。
她与关玉是初高中同学,四舍五入也是发小情谊,关玉家境殷实,性格爽朗,学的是传媒专业,毕业后在中广工作两年,觉得没前途便辞了职,加之初宁当时正在创业,两人一拍即合,她也成了宁竞投资公司的原始股东。
宁竞投资经过三年浮沉,规模不大,但如今也是业务稳定。
边吃边聊,关玉说:“我听小宋说,你上回被信达集团的人给堵在公寓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