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醒啦?”
一张熟悉的脸横在上方,脸上带着五分担忧四分怜爱和一分心虚。
申屠郁有些恍惚,望着辛秀的眼睛,良久的沉默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骗我。”
辛秀几乎是下意识把心虚吞到了肚子里,脸上摆出了更加无辜的神情。师父怎么一醒过来就控诉她骗人?难道不是应该追究她乱喂药给他造成了长达七日的昏迷吗?
而且她骗师父什么?夭寿,辛秀承认自己骗人确实是骗过的,出门在外为了求生随口撒谎都不知道多少次,对于师父她多多少少也撒了谎……所以,师父这一句主要是针对她哪一次骗他?
从近的来说,是气她喜帖上故意写的要和薛衣元君百年好合把他气的当场飞过来打人?还是从远的说,气她明明知晓他的人身身份了还故意装作不知道把他吓得不轻?
辛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的记忆翻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翻车才对。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对着师父笑起来,果断先认错,“我错了,我不该骗师父,再也不会了。”
申屠郁一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她这个神情让他太熟悉了,在他的一场大梦中,那个巫族的辛秀就经常会对深涂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代表着“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道歉我最擅长”“就算我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我下次还敢”。
她就是这样的辛秀。
申屠郁有满怀无法说出的情绪,前世种种,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忽然想起的久远回忆,带着一层朦胧的轻纱,每一个画面都好似云中的山,唯独那些激烈的情绪像山的本身一样庞大而沉重。
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她死后却化作的无边竹海,直至临死时还想要再见一面的执念,一股脑在他的身体里复苏。
辛秀还在转着脑子想着怎么把溯洄丹这事给快速过掉,顺便找个机会打听一下溯洄丹对师父到底有没有用,忽然脸颊一热,被师父捧了过去。
辛秀:“……”
辛秀:“???”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眼看离他的脸越靠越近,辛秀不由有点飘,心说,这是怎么呢,难不成师父经历了一场生死看开了红尘纷扰,觉得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所以激动之下准备从了她?
害,那这个爱情故事眼看就可以结局了啊!
辛秀脑子里胡思乱想,还有心思自己跟自己开玩笑,结果被申屠郁轻轻亲上前额的时候,各种脑内杂想戛然而止。她这么厚的脸皮,这么多的见识,一般二般的情况下,没人能让她脸红,她要是脸红一百次有九十九次都是装的,可这一次,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脸上突然就热了。
申屠郁望着她真实有点懵的脸,感受到自己手掌中的一点热度,忽然笑了。
等待能有结果,那片郁葱的竹海和竹海中孤独的食铁妖兽,终于可以安息于遥远的时空里。
原来“深涂”和“辛秀”,都是早有前缘,他当年取下深涂这个名字,自己也不知来由,就像他生来四魂八魄破,也不知来由,却原来是在等人。
汹涌的情绪最终化作潺潺溪流,申屠郁又低头碰了碰辛秀的唇。
察觉到强烈的视线,熊猫一侧头,就见旁边一张僵硬如石头,上面写满了惊恐愕然的老脸,是他焱砂师兄。
焱砂师兄身后还有一群同样木头一样杵着,脸上刻着意外茫然惊讶的师侄,简直是一片木头森林。
才刚刚醒来,申屠郁根本没有注意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残留的社恐属性使他一秒变脸笑容消失。他恢复了熊猫常用表情,和他对视了一眼的焱砂师兄动了动眼珠,醒神一般往上看了看,又转了回来。
焱砂咳嗽了一声,手僵硬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师弟啊……”
焱砂现下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要说同门内销,师侄们同辈常年相处,确实出过一两对修成道侣的,但师徒,蜀陵还真未有过,可能是年龄差距太大,师徒之间多是有教导之情,没有男女之爱……总之,刚才那一幕给他的震撼有点大。
焱砂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就见秀儿师侄,忽然啊的喊了一声,从“熊猫竟然也会主动”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快乐地往前一扑,把坐起身的申屠师弟给扑回了床榻上,大喊着:“我刚才都没反应过来,师父你也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