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本该亲自前来,然而陛下又不知怎地犯了病,不耐长途跋涉,想留在洛京,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令人替他来了。顺便,这里的事,也更适合一位假冒的陛下配合,不是吗?”高太保意味深长道。
都相国眯了眯眼睛,他听出来高太保的话中深意,想也不想矢口否认:“我可不知道……”
他说到这,见高太保捧出一个匣子,递了上来,“相国也不必急着否认,不妨先看看陛下慰劳你的礼物。”
都相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劈手夺过匣子打开来一看,见里面是一些贴身的配饰首饰玉锁等物。他当然认得出来,这些都是自己家人的贴身物件,有自己老妻的,几个孩子的,还有孙子从出生后就佩戴着的长命锁。
都相国瞬间红了眼,一双眼凶狠地瞪向高太保。高太保却岿然不动,甚至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道:“相国虽然离开洛京之前悄悄安顿了家人,但陛下担心那些人照顾不周,所以早就把她们接到了一个安全之地保护起来,只等国相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回去呢。”
“你……”都相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竟然被司马焦察觉。
高太保见他惊怒骇然,放缓了语气,“相国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不会有负相国,毕竟相国也是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
都相国脸颊扭曲了一阵,眼神挣扎的望着那些盒子,终于慢慢露出颓色,低头道:“臣,遵陛下命。”
高太保毫不意外。都相国此人,虽然有野心又残忍,对付政敌心狠手辣,贪起钱财来更是从不餍足,却十分看重家人。他与自己的老妻感情极好,对自己的孩子们也极看护。当初,正是因为他这一点,先帝才敢放心让他做这个国相,陛下与先帝性格截然不同,骨子里却有着相同的东西,他同样是因为这一点,才放任都相国这些年在朝中呼风唤雨。
不是怕了他,而是觉得没必要动他。一来都相国好用,朝中需要这么一个人,二来也是他没有真正做出让陛下恼怒的事情,才能活到现在。如今他要噬主,司马焦自然留他不得。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回,司马焦要的就是都相国的命,不管这一场是输是赢,都相国的命都要留在这里,以换取他那一大家子的安全。
“相国需得知道,陛下也是给你留了面子,国相识相的话,至少还能得一个忠君爱国的身后之名,家人也不必被牵累了。”
……
都相国从皇帝大帐走出来,脚步沉重,眼眸深处带着深深的愤怒恐惧,还有无可奈何的认命。听到属下报秦南王那边又悄悄来人了,他神色一厉,想起方才高太保所言,一咬牙:“和先前一样带到我帐内。”
面对秦南王的使者,都相国没露出丝毫异样,同意了他转达的计划。“司马焦确实就在帐内,到时候我自然会引他送死,告诉你家王爷,不要忘记他的话,好好配合。”
等侍者悄悄离去,都相国命人唤来了自己的儿子,这是唯一随他来了战场的儿子。这一场战事过后,他自己怕是没命回去,只能趁现在还有时间,提早交代好后事。他这些年确实被司马焦的表现迷了眼,还以为他只是个脾气暴戾的庸人,没想到,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如今他只希望,自己按照司马焦的吩咐去做,他能依言放过自己家人。
且不说这时众人心思如何,那位逼得都相国自愿送死的司马焦,此刻正坐在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里,带着几十名护卫,装扮成普通小家族子弟,暂时歇在尧州城外一家客店里。
尧州城因为战事紧张,对于进城之人盘查尤其严格,带着护卫坐着马车,还全是生面孔,不可能混进去,不过,却不妨碍有人出城递消息。
一名妇人出了秦南王府一路出城来到客店,她隔着屏风跪下,语气有些磕巴地拜见贵人,等着对方问话。她虽是被安插进秦南王府的棋子,但身份低微,在王府内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还能亲自拜见贵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屏住了。
听到屏风后有人问:“她怎么样,伤可好了?”
妇人知晓他问的是谁,忙答道:“贵、贵妃如今在王府中,有大夫为她医治,只是手臂先前几乎被、被刺穿,好起来没那么容易,如今依旧是不能着力,时不时还会感到疼痛。”
“瘦了吗?”
妇人答了一段话,见那位传说中的暴戾主子也没怎么要打要杀的,稍微放轻松了些,说得也更仔细了:“贵妃因着失血过多,这些日子面色一直不好,奴也不能常去,偷偷去看过几回,见贵妃神情郁郁,脸上不见欢喜,似乎是有些消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