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要摆一个姿势似的,收拾完了恰好到了出门的时间,干脆直接去了医院。
一般夜门诊开始那段时间都没多少病人,但今天那儿已经有了一个抱着孩子一脸焦急的妇女,看见程在进了诊室之后急急忙忙地进去了。
接着又是一通检查,孩子病得挺重的,得住院了。
“那她可不可以吃香蕉?”妇女临走前问了句。
“不可以。”程在说。
“不是都可以喝米汤了吗?”她还在问。
香蕉和米汤有什么联系?它们甚至品种都不一样,有什么好问的?
程在恨不得抠出十八个问号挂在自己头上。
还是赖季长韵那条消息吧,程在觉得自己看什么都不太顺眼了。
每天都会遇到的这样的奇怪的问题和莫名其妙的连接方式,原本应该习惯了的。
“医生?”她有些疑惑地程在。
“不好意思,”程在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强撑出笑容看着她,“她不可以吃香蕉,和能不能喝米汤没什么联系。”
这位妇女又看了程在两眼才嘟囔着什么走了出去。
“今天心情不好啊?”护士进来看了程在一眼,“要不要吃点儿甜的缓缓?”
“又是你那马卡龙么?”程在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自己调节一下就行。”
“好吧。”护士点了点头。
入夜后的儿科夜门诊才逐渐忙起来,有时候比白天人都多,程在的脾气硬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磨没了,最后交接完工作走出医院的时候感觉自己是飘着出去的。
季长韵迟了一整晚的反射弧终于回来了,卡在程在刚上车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他妈又拉黑我干嘛!”
“从前有个人,”程在戴上耳机,发动了车,“问我国庆有没有假,问到一半他就不回我了。”
“然后呢。”季长韵可能是没睡醒,反应非常迟钝。
程在叹了口气:“然后他就被我拉黑了啊。”
“……哦?哦……操,”季长韵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就问问你他妈有没有假,没想干别的。”
“有假,”程在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了。”季长韵说。
“好的。”程在挂断了电话。
经过了一晚上患者的摧残,程在已经没什么脾气和心情了,整个人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开车回了家,倒床上戴上耳塞就开始睡。
梦境很杂,有回到大学课堂上课的时候,也有和同学一块儿泡图书馆的时候,但更多出现的画面都是小时候,在一个老院里,四周强迫斑驳,露出红砖和水泥,天空下着雨,院子里站着三个孩子,他们理应去屋檐下躲雨,但他们宁愿站在树下,听着屋子里凄厉地哭喊声。
“这是第几个了?”旁边的女孩儿凑过来问。
第几个了?
这是第几个想跑的了?
“不知道。”程在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想跑的,都死了,”女孩儿把脸埋进膝盖里,打着颤小声说,“这是第三个,想跑的,她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