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模样看了就让人犯恶心。
声音更是如老汉拉破车,难听之极。
周围人都皱了眉头,何安没有,他在监狱门口站定,后面那狱头拿着一张毡毯铺在地上,又有高彬亲自拿了马扎过来打开,末了还在马扎上铺了软垫子。
待一切办妥,狱头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何安高彬二人。
何安抬手,在高彬小心搀扶下坐在那张马扎上。
他这副贵族做派在如今的郑献看来分外扎眼,气得直笑。
何安等他笑完了才问:“师兄想生还是想死?”
“大理寺的判书还没下,你就敢问我这个?提督西厂就可以一手遮天了是吗?”郑献沙哑着嗓子问他。
“能不能一手遮天,师兄还不知道吗?”何安轻笑,“难不成您爬这高位,是为了秉公办事?您自己个儿滥用职权、大肆敛财囤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王法公理,如今落了难这茬倒是记起来了。人呐……您也是、陈才发也是、连关赞都是这样,怎么一到这个关键的时候,都想着要公道,怎么这么混拎不清的?”
“要真能这般,你之前弄死的那些个人去哪儿说理去?采青和盈香又去哪里说理去?”他那笑渐渐隐去了,半明半昧的火光中,声音已经阴沉了下来:“若真能如你的意,这老天爷才是瞎了眼。”
“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个儿多干净似的!你就不怕自己有这么一天吗?!”郑献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难道未来太子能放过你?”
“殿下若要咱家的性命,咱家便双手送上,绝不会犹豫。”何安道,“况且就算咱家去死,也是死在你后头。师兄你可想清楚了,你这罪,凌迟也不为过。三千六百刀,你受得住吗?”
他嘴里的殿下,并非太子,可郑献又怎么听得出来?
别的不说,这凌迟一罪,光是听到名头就让人遍体生寒。
郑献沉默了。
这地牢一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偶尔一两声燃烧中的噼啪声炸响。
又过了好一阵子,郑献才开口说:“那你说说,什么叫选生,什么叫选死。”
“选生,挖了你的眼睛,毒哑了你喉咙,送你去守皇陵,终老一生。也算是师兄弟一场的情义。”何安道,“选死,咱家敬你是条汉子,届时给你弄口薄棺材,争取让你下葬的时候有块儿碑,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这二者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郑献退无可退。
“我要拿什么换生路?”郑献问他。
“简单的很。”何安道,“咱家听说皇上上个月单独密诏了你去西苑。”
“你怎么知道?”
“皇城里西厂不知道的事儿不多。”何安轻描淡写道,“皇上没找王阿,反而找你去做了什么?”
郑献犹豫了一下,就听何安道:“怕是皇上自觉时日无多,让你去为他秉笔,把立储的遗诏都写了。至于为什么不找王阿而找你……那会儿老七还没死,王阿又是七皇子党人,皇上怕生变故。那只有一个可能,跟之前的谣言不同,太子这位置并无更改。遗诏上继承大统的人的名字乃是太子名讳。”
郑献一惊:“你想知道什么?!”
何安一字一句问道:“那装了遗诏的建储匣现在藏在哪儿?”
“……你疯了。”郑献喃喃道,“你一个太监,你想干什么。”
“在哪儿?”何安的声音缓和而缥缈,虚无中像是带了无尽的诱惑,“师兄,只要你告诉咱家,就有一条活路。”
郑献内心天人交战。
这惊天的秘密绝对是他最后的砝码。
可如今不由得他不选。
何安也不急,就等着他,瞧着冷汗从他狼狈的脸上滚落,血污竟然被带走,留下了无数狰狞的印记。
过了好一阵子郑献道:“你,你附耳过来。”
高彬去开了锁,何安走进去,撩袍子蹲在郑献跟前,郑献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何安终于眉目舒展,站起来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宫里搜遍了都找不着。”
郑献困惑道:“太子继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你又何必大费周章。”
何安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