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宴放下手中的笔,打开一个书桌一个上锁的抽屉,一叠码的整整齐齐的明信片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列,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照片,大多数都是风景照,间或有几张模糊的人影,有的只露出来半边的脸,或者几缕飞扬的发丝.....每一张陆清宴都看上千百遍,连照片右下角的落款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
对于顾丞的离开,早已有迹可循,更何况是对顾丞了解至深的陆清宴,他早已察觉的一丝蛛丝马迹,只是他私以为顾丞会为了他留下。现实告诉他这也只是他的私人想法罢了。
这两年半顾丞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地球,远的去过非洲大草原,近的去过东南亚。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寄过来一张明信片,他从没可以隐藏过他的行踪,陆清宴也没有刻意寻找过,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遵循两人之间的潜规则,一个在围墙内,一个在围墙外彼此相安,且又不曾真的相断。
陆清宴记得,他们之间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去年的圣诞节在英国伦敦机场,他们两个在机场的换乘大厅交错而行,一眼对视之后,各自分别,继续踏上既定的行程。
他不知道顾丞是不是刻意在那一天等在那里,只是他私心里偷偷地告诉自己,也许哪怕有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顾丞就是在那里等着他,只为了见他一面,因为圣诞节不管在何处他都回会英国,都会经过那座机场,而按照顾丞的行程,那短时间他本应在日本,而且一连两年都是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陆清宴准备再试一次,若是今年能在那里见到他,他......
陆清宴合上抽屉,拿起书桌上的相框,再一次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照片里的顾丞笑的肆意阳光,这是相册的最后一张,也是顾丞走的时候唯一带走的一件东西。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公司上市的缘故,年底的各项审计让整个公司忙的底朝天,陆清宴也不例外,登机的时间一推再推,直到25号,正准备登机的他却接到了航班因天气原因临时取消的通知。
即便是临时调来私人飞机,这样的雪天,也很难起飞。
陆清宴坐在机场的候机室,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韩鑫看在眼里,却也只能急在心里。
这时候他都有点儿怀念以前那个费尽心机筹谋算计,为了掌控一切不惜代价的Boss,至少那时候他还有向前冲的勇气,而现在明明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他却如此犹豫不决,踟蹰不前。他就像是被这围墙困久了,自己也成为了那围墙的一部分,动也不敢动。
“私人飞机几点可以起飞?”陆清宴看了一眼窗外,天气阴沉的可怕,下了一夜的雪,将机场附近的绿植全部覆盖,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的。
“看情况,若是天气放晴的话,大概下午四点钟左右。”韩鑫说道,明眼人都知道事实不容乐观。
“嗯,让他们随时候着。”陆清宴接过韩鑫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转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办公,沈一柏的忙他不能不帮。这些年他不敢让自己闲着哪怕一分钟,他怕自己会管不住自己的手和脚,怕自己再去打扰他。
或许当初的他们就应该像在英国机场时那样,偶然相遇,一眼万年,而后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互不打扰却又镌刻在心底。
天公不作美,直到下午五点这飘扬了一天的雪花方才扑簌着停下来。
在机场耽搁了一夜一天的陆清宴,终于在27号凌晨登上了去往英国机场的私人飞机,不顾韩鑫的反对。
他知道也许今年顾丞不会路过那里,也许他在25号路过那里之后又继续他的行程,也许之前都只是偶然,也许......也许有成百上千种也许,但是他只想亲眼证实那千百分之一的可能。
经过了一夜的飞行,陆清宴的私人飞机终于是在英国时间的晚上十一点到达了英国机场,也许是圣诞节已经过去的缘故,以往热闹的机场大厅此刻只有寥寥十几个人,以及机场椅子上还躺着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睡得正酣。
陆清宴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举目四望,除了他,没有一个黑头发的亚洲人。
不死心的他还特意选择从普通出口出机场,路过每一层的大厅都要在那里站上一会儿,依然没有,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直到走到最后一层,陆清宴站在楼梯口上,手掌紧紧握住楼梯扶手,不敢再往前踏出哪怕一小步,他怕那结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这一刻他甚至萌生了扭头回国的想法。
陆清宴低头,嗤笑了一下自己那懦夫的心理,他犹豫了一下,抬起脚迈进机场大厅,慢慢的往前走着,黑色的牛皮鞋磕在光洁的地板上,啪嗒啪嗒,与他心脏的跳动同频率。
直到走到机场大厅的尽头,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这一刻陆清宴的心突然像是被攥紧了一样,疼得他浑身冒冷汗,他扶着手边的玻璃墙,痛苦的弯下腰,熬得血红的眼睛扑簌簌落下一颗颗眼泪。原来眼泪真的是咸的,人生这三十年他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你去哪了?怎么才来,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声音在这个满是鸟语的空荡荡的机场大厅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让陆清宴一度觉得那就是幻听,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生病了,你再不来就看不到我了。”那声音继续说,且越来越近。
“他们要把我强制送到附近的医院,我怕你到这里看不到我,就从医院偷跑了出来。”
“陆清宴,我好想你。”
直到顾丞滚烫的手放在陆清宴的头顶,陆清宴才敢抬起头,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怕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想曾经无数个午夜梦回般的消失不见。
“陆清宴,我终于等到你了。”顾丞低声说道,苍白的脸上带着虚浮的汗水,嫣红的嘴唇干裂起皮,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