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周南俞辗转抵达酒店。他办理好入住来到自己将要入住一整月的房间,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使感官滞后,他还如踩在船头,脚步都是漂浮的。是该赶紧冲个热水澡然后睡觉了,他把行李箱平放在一边,将手伸向密码盘。
然后在准备开锁的那一瞬间,他顿住了。
楚笑飞将箱子给他的时候特地设好了密码让他猜,那时候他转了三四个数字就碰对了,答案是0823,他们组合出道的日子。而现在他眼前的锁,分明停留在起始密码0000上。他愣愣地拉开了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叠衣服,有薄有厚……反正不是他的衣服。
周南俞猛地反应过来,扯过把手那儿的标签一看,姓名那栏上分明印着一个黑体加粗的英文名:
Kingsley Nelo
嘭一声,他赶紧把箱子合上。
……真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他周南俞也会闹出这种乌龙。
怪他拿箱子的时候没仔细确认,但这种撞箱的几率的确小之又小。没有再多闲情来感叹他和这位异国友人的缘分,他立刻搜索起了机场的电话,拨通后语调平和地和工作人员描述着状况。
机场人员纪录下了他的航班信息和个人联系方式,请他稍作等待。等待的过程总显得漫长,周南俞把面前半人高的行李箱拉到腿间,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若单凭他自己,要在四百多平方公里的城市里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而行李箱底部的小小贴纸早已等候多时,待周南俞的目光发现它,承载无数可能性的指针摇摇摆摆,终于哒一声定格在了某个指向。
周南俞再次把箱子翻了个面平放下来,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这个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半个掌心大的圆形贴纸,底色是与箱子颜色相似的银灰,几道水纹一样的线条叠在一起,正中央是“Renata”的字样,其中的“t”字被设计成了高脚酒杯。
这个图案他总觉得有点……有点眼熟?
周南俞想了想,于心里默念了抱歉,再次打开了箱子。最上面的一件叠好的衬衣胸口,赫然印着一模一样的图案。他盯着这个logo看了一会,打开地图把Renata输了进去。一个步行7分钟可抵达的坐标在屏幕上亮起。
看起来威尼斯好像并不是真的要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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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莱刚推开Renata的门就听见吧台那边就传来一阵哄笑,他的视线越过三五个棕色的脑袋,与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的Lexi对上了视线。她朝他扬起了酒杯,很快就有视线聚焦到他身上,还有熟客吹起了口哨。
不管男人们吹口哨的意味如何,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几步走到吧台前踩上空木椅的脚撑,右手一撑翻到了吧台后面。
“在聊什么,笑得这么欢?”
“欢迎回家。”Lexi给他开了一瓶莫雷蒂,揶揄地朝他挑眉,“我们在聊你的上一任男友呢。”
思莱眨了眨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接过酒瓶碰了一下Lexi手中的杯子。
“我上一任男友,哪位?安德里亚还是法兰克?”
这是Renata每晚的经典演出:扎着马尾的女酒保Lexi斜斜地靠在吧台后,身穿黑背心工装裤,从后肩到整个右臂的皮肤上露出一大片荆棘玫瑰刺青。还有和她走得很近的,总是会吸引很多目光的思莱。无论是清醒的,醉醺醺的,刚打过架嘴角还青了一块的,这个年轻人总会走进全场的目光中心,笑嘻嘻地加入任何对话,哪怕话题的中心就是他自己。无论好的或是坏的传闻,他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只是传闻。
思莱跟Lexi说过,当你莫名其妙变成了都市传说,你就会觉得很有意思,这种有意思的程度使你没必要再多做澄清。
“是马里诺,”有位已经喝得面带醉意的男性客人说道,“据说他被你甩了之后郁闷了好久?”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思莱,盯着他略大的深青色衬衫衣领,盯着他白皙的肩颈。就算头顶就是昏黄的灯光,他的肤色依旧显得很白,白到让人想象不到他其实有一半的亚洲血统。他的头发染成了最轻佻的亚麻金色,左耳耳骨上扣着两道银色的细环,修长的手指活跃于酒瓶酒杯间,右手小指上戴着枚素银尾戒——这些都是视线的聚焦点,每个人都会或长或短地打量他,想知道这个据说交过二十个男朋友的小鬼到底有什么魅力。
而答案往往都是,他真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的魅力。
“怎么,你听起来在幸灾乐祸,我记得马里诺是你的同事?”
思莱不知道从哪抽出一张纸,铺在台面上叠了起来,三下两下就叠成了一个纸船,他把它丢进了面前男客人的杯子里。
对方回应一句暧昧的调笑,“看起来下一个机会该留给我了?”
打量的目光经常会演变成色眯眯的窥视,思莱遇上过无数以眼睛就把他扒光了窥视他裸身的人,哪怕他知道他在这些人脑海中已经张开双腿躺在床上,他还是不生气。
思莱露出虎牙痞痞地笑,霓灯酒色中的眼瞳湿漉漉的。
他朝客人笑道:“给我一个能让我记住你名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