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卉泽倏地抖了一下,低声但极坚决地说:“不行,还不是时候。”
对峙片刻,萧肃无法可想,慢慢地松开手——虽然他喝醉了,警惕心仍然在。
“阿肃。”少顷,方卉泽再次开口,声音竟然带着些柔软,“你别急,相信我,我会让他治好你的……我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吃饭,保重自己……就快了,就快了……”
他气息很粗,似乎醉得更厉害了,摸到萧肃的手指,摩挲他手腕上的伤疤,慢慢往上,隔着睡衣握着他的上臂,口齿不清地嘟哝道:“好瘦啊,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以前明明那么健康,那么好看……不,现在也是好看的……阿肃,你别怕,你会和以前一样的……可是你不能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会救你的,我可以救你,就快了,就快了……”
他彻底醉了,慢慢滑下去,伏在萧肃腿上,口齿不清地反复保证着,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混乱。萧肃被他压得难受,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推动,却看到他敞开的衬衫衣领里露出一角墨蓝色的纹身。
萧肃轻轻揭开他的后衣领,只见从脖根往下,直到满背,密密纹着整片的梵文。
这么大规模的纹身,至少要纹半年以上,萧肃从前见家里的刘阿姨抄过佛经,给死去的丈夫烧了超度,似乎就是差不多的字迹。
所以,他在超度什么?死去的父亲,疯掉的母亲,那些被他谋杀的仇家?
还是他曾经的自己?
萧肃垂眸看了一会儿,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这一夜萧肃睡得很不踏实,来来回回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什么东西追着奔跑,但每一步都抬不起脚来,胸口闷得要炸开了;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躺在大雨里,一动也不能动,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一锹一锹地往他身上撒着土。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身冷汗,萧肃想起床冲个澡,胳膊抖得撑不住轮椅,摔在地上很久都爬不起来。郝运来听到动静进来,忧心忡忡地扶他躺回去,说:“您气色不好,脸也太苍白了,是因为没睡好吗?”
萧肃闭目不语,他又问:“您有胃口吗?想吃点儿什么吗?”
萧肃摇头,因为眩晕只觉得恶心,根本不想吃饭,想了想,说:“我觉得很闷,要喘不上气了……我想出去走走。”
“这……”郝运来犹豫了,这个要求明显超出了他的权限。但萧肃觉得也许可以,因为这个基地隐蔽性太强了,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标识物,他这个样子又不可能逃走,以方卉泽昨晚的态度,未必会拒绝这个要求。
果然,郝运来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便微笑着说:“那我陪您去林子里散散步吧,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不太晒,风也不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