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飒明起先步伐较快,走了不出十米远又慢下来,他心里犹豫着打起了退堂鼓——祁念能有什么事呢?
黄毛虽然在学校里“臭名远扬”,但终究只是成绩差,不务正业,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和徐砾的传闻也是真真假假,不然怎么叫传闻。
祁念才来班上一个多星期,整天几乎就不下座位,根本没机会得罪到谁。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当顾飒明站在台阶上望过空荡荡的树林,而长得茂密杂乱的迎春花枝条挡住了后面的花园时,顾飒明朝后退的脚步顿住。
——万一呢?
徐砾早翻墙出去了,有什么事需要黄毛来单独找祁念?他们根本还没单独见过面。
顾飒明板着脸,烦闷地叹了口气,凭潜意识里的忧虑跑了过去。
还没绕完整个花园,他就知道这里面不止是没有他想要找的人,而是根本不可能会有人。
火辣辣的太阳在此时变得尤其招人厌,不讲情面地把顾飒明整个人灼烧炙烤得焦躁又难受。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发间顺着脸颊、下颌流入校服衣领内,后背也再次被汗浸湿了一大片。
可这时他根本无暇给自己降温,顾飒明还是看完了花园里的最后一个角落,哪怕一路没停顿,他头脑里常年占据绝对上风的理智不甘寂寞地出声了。
祁念跟徐砾关系亲近,自然能跟黄毛认识,他跟着走了并不是什么稀奇得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别找了,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顾飒明眼前偏偏浮现起早上徐砾把手放在祁念脸上那一幕,又平静不下了。
也许是亲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顾飒明越找越没谱,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些有的没的,这次不信也信了。
顾飒明站在岔路口,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也不再顾忌其他地喊了一声:“祁念?”
回应他的,只有一墙之隔的篮球场上传来的鼓劲加油声,有规律的运球声,躯体相搏的碰撞和脚步声。将空旷无人的四周衬得更加静谧。
顾飒明揩去额角就要流进眼里的汗水,往另一边的空教室走去。
在推开最后一间教室“嘎吱嘎吱”的前门后,毫无例外,里面空无一人。顾飒明抿紧了嘴角,气喘吁吁地就那么站在原地,他的手还握在门把上,对十分猖獗地飞扬在眼前的灰尘视而不见。
他想着,等会如果让他好好找到了祁念,真的可以按施泽说的那样,把他狠狠揍一顿清醒的。或者再也不要闲出毛病地管他这个倒霉弟弟了,以后上学该骑车骑车,该打球打球。
但人还没找到。
顾飒明咬牙切齿地关上门,下了楼梯。在打算离开之前,他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开了被灌木丛遮住了一大半,最不起眼的那间体育用品杂物间的门。
“祁念?”喊出口的那一瞬,他就已经确定了地上的那个人是谁。
祁念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手折在脑袋边,另一只手露出稍长短袖外的半截胳膊,苍白的半边侧脸冲着墙,眼睛半睁着。
顾飒明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冷清易碎的玻璃娃娃像是被人摔碎了,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气。只剩他一个人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充斥在这间狭小、充满霉气和灰气的屋子里。
开门之前的所有想法都被抛之脑后,顾飒明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放轻了声音:“祁念。”
他探出的手停在半空,生怕真的把祁念碰坏了一般,因为停得太久,以至于都有些不稳。
顾飒明的指尖终于碰到他身上的棉质衣料,刚想再近一步叫他起来,祁念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开始瑟瑟发抖。祁念将脸转过去,后颈被暴露出来,他正面朝下埋进胳膊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抽泣声,被外头断断续续的蝉鸣声掩盖过去。
顾飒明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移开了手,开口时的语气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孩子:“祁念,是我,跟我从地上起来好不好?”
祁念白色的校服后背上有着几条交错的脏棱印,手肘边沾满了沙粒和灰尘,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面对顾飒明,哪怕在黄毛离开的前一刻他还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