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飒明觉得好笑地点头,心里一动:“哪来的钱买的?”
祁念小声道:“你给的压岁钱买的。”
顾飒明回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司机的人影了,便朝祁念招手道:“现在还剩了多少,嗯?”
“还有很多。”
祁念往他身上蹭了蹭。
从远处看上去,就是穿着校服的关系很好的两兄弟。在傍晚黄昏、徐徐的凉风里,可以用怕冷的借口而凑在一起,一起回家。
晚上,何瑜破天荒地跟着顾飒明上了楼,一路到房间里,似乎有事要说。
祁念便先回了自己的卧室。他放下书包,跑去把窗帘拉到最边缘。
房间里没有开灯,柔和昏暗的暮色渲染出这个世界极度安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出一会儿就被楼下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音给打破,祁念打开窗户,把脑袋探了出去,虽然只能看见侧边的花园植被,但能很清晰地听见有车辆从大门口驶出了别墅。
紧接着,他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
祁念迟钝两秒,转身后缓缓僵在了原地。
“现在连人都不会叫了。”何瑜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祁念喉咙卡了卡:“......妈妈。”
何瑜垂了垂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一时无言。
祁念几乎没有和何瑜这样单独相处过,凝重的空气一层层裹绞着他,挤压着前胸后背,以至于呼吸都困难。直觉让祁念不安和恐惧,仿佛眼前这个突然到来的人是个凶神恶煞的魔鬼,而不是他刚刚称呼的妈妈。
何瑜见祁念一直盯着她身后,无情地宣告:“你哥哥出门了。”
祁念眼睛模糊了一瞬。
随即他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还没发现 还不会破
第五十八章 (下)
何瑜不太像豪门里保养得当的阔太太。
她有一张因为随着年龄与日俱增、长年情绪波动过大和劳心劳力太多,而开始浮现皱纹的瘦削的脸,虽然依稀可见年轻时有过的美丽面庞,但如今只剩精心打扮下的干练、冷漠和狠毒。
但她也有午夜梦回的时候,只能在其中一次次强调——她是被逼的,被祁文至逼的,被祁家逼的,被自己父母逼的,被这个不公平的命给逼的!
何瑜也有梦见过祁念。
过分曝光的画面里,厨房一角满是烟火气息,客厅里的电视机已经被放学回家的孩子打开,播放着动画片。还很小的祁念就在那里,被哥哥圈在沙发上坐着,嘴里咿呀学语地叽叽呱呱,开心地晃着一小节手臂去打哥哥。
那是何瑜在祁家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因为短暂,还因为被毁得很彻底,所以她才总是梦见,时而以自己的儿子为主角,时而以祁念,像陷入了黑洞洞的虚空,醒来后一身冷汗。
祁念直视过去,用他在这桩别墅里最得心应手也最完美契合的眼神——也是一片冰冷空洞,如同霎时间被抽干了灵魂,心如死灰。
他只在心里默念,顾飒明一定是被何瑜支走了才不在的,他哥哥说话算数,从来没有骗过他,也绝不会抛弃他。
所以何瑜想找祁念说什么呢?一个亲手把儿子锁在牢房,养成怪物的母亲,面对他这枚弃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把你的文理分科表拿出来。”何瑜对他没有商场上的迂回手段,也犯不着绕弯子。祁念在她手里生,在她手里长,成为她泄愤的工具,报复的载体,她心里近乎扭曲,满意地看着祁念从反抗不得,到不会反抗。
——就是现在看着她的这种眼神,让她觉得这十年的煎熬里有那么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