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云咧嘴一笑,把稀粥递到他手里:“先垫垫饥,我给你弄米饭硬菜。”说着起身,撩了衣架上的中衣披上,在床沿一坐,抄过芥子袋,支起炼器炉,往里头放起食材。
楚寒月喝了口稀粥,煮得很烂,拌着不少入口即化的蛋花和肉糜,像给没牙的老太太吃的,倒是很适合喂病人,味道尚可,差那么几分意思:“这粥不是你做的。”
“楚夫人做的,他说你……该是说原本的那位月月,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喜欢喝这种粥。”穆凌云在大火中翻动食材,不多时,一盘田园小炒就出了锅,放到食盘上。
元婴期的修者,身体早已十分强健,没有任何忌口,楚寒月夹了块闪着油亮的脆生生豆角放进嘴里,心情顿时晴朗了几分:“楚夫人是个好母亲。”
“可惜了。”穆凌云没就这个话题展开,楚夫人是个好母亲,可惜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走岔了道,害了自己的性命,大儿子因她的一个决定,死在了奔向自由的途中,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好母亲呢,可惜「好」这一字,并不一定能带给人美满的结局。
“来,你最爱的红烧牛肉。”穆凌云端着酱汁浓郁的牛肉到楚寒月面前,炼器炉做菜十分迅速,本需要炖煮几个时辰的菜,只要注入灵力调整,不到半刻钟就能出炉。
楚寒月手一探,勾过穆凌云的芥子袋,掏了小罐雪梨酸奶,就着牛肉,一口酸甜,一口咸香地吃起来。
食盘方方正正一块,只并排放得下四个小盘,生生被穆凌云用灵气支了一方伸出四面的添板,挤进了十多道菜。一人久违的苏醒,一人担忧的心终于彻底落地,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疫病如何了?结界可封上了?”吃完饭,嘴唇有些油腻,没有布巾,楚寒月随手扯了手边的布擦了嘴。
穆凌云抬着手,任他把自己的袖子当擦嘴布,还动动手臂,故意往他唇上贴了贴,笑道:“花掌学十日前便传讯来过,疫病已除,结界则由禹家主和老不死的合力补上了。”
“那便好。”楚寒月过河拆桥地推开穆凌云的袖子,侧头瞧见他轮廓硬朗的唇油亮亮的,下唇线边沾了颗翠绿的葱花,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穆凌云抓了块反光的灵材一照,也跟着笑起来,却不去擦,猝然按住楚寒月双手,把唇贴了上去,沾了他一嘴一脸的香油,那颗葱花则停在了楚寒月鼻尖上。
楚寒月扯着他袖子抹了脸,一脚把人踹下了榻。
穆凌云就地一坐,手臂支在床沿,下巴搁在上头,从上往下看楚寒月,眨巴了两下委屈的眼:“睡了我一个多月,又是喂食,又是共浴,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寒月,我好伤心啊。”
楚寒月白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脚踩在那张表情过于丰富的脸上。
穆凌云犹未消停,慢吞吞地爬上榻:“我名声都被你坏了,没人要了,你不能这样,必须和我成亲,对我负责。”
“白日做梦。”楚寒月简单明了,赏了他四个字。
“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可我的知己不愿与我长长久久。”穆凌云捂住胸口,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世间最悲伤之事莫过于此,苍天啊……”他仰起头,对着的却不是天,而是楚寒月的脸,“求您告诉我,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偿所愿?”
一副不正经的夸张表情,偏生却嵌了一张认真得让人后背发麻的瞳仁,楚寒月抿了抿嘴,被爬上榻的人步步逼退,背靠在了墙上,嘴巴开出条缝,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穆凌云挑眉:“什么?答应了?要嫁我?”
这乌龙楚寒月可不认,当即清晰地说道:“除非你嫁。”
“好!”穆凌云爽快地砸下一个字。
楚寒月视线避过他,推开人,下床换上了钧天山的弟子袍,刚来穆家时,他迷迷糊糊,除了手头的染血衣襟什么都没带,芥子袋还是楚夫人命人送过来的,免得他醒来有需要。
穆凌云飞快地收了炼器炉套上衣服,追出去,两人刚到寝殿门口,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楚夫人。
“寒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修可来诊过?怎么说?”楚夫人握住楚寒月小臂,上下打量他,眼神都能把人看出个窟窿。
楚寒月不太自在地挺直了背:“让母亲挂心了,我已无碍。”
“那就好,你父亲说让你一醒来就回家,我们这就回去吧。”楚夫人自然而然地挽住楚寒月手臂。
“钧天山此次损失惨重,我身为夫子,还有不少事需要做,待事了,我自会回去。”楚寒月尽量轻缓地撸下楚夫人的手,“母亲,一年多前,送我前往穆家前,你曾告诉过我,身在其位,必行其事,我身为楚家人,需为家族着想,如今身为钧天山夫子,我自是也责无旁贷。”
“我的寒月长大了,身在其位,必行其事,说得不错。”楚夫人黯然地垂下手,“对了,你弟弟失踪了好几个月,杳无音讯,连家纹佩都无法联络,他从前虽时常欺负你,但毕竟是亲生兄弟,你在外游历时,可记得打听打听,若有消息,立刻告知家中。”
楚辰星的尸体早已在万古秘境中成了碎片,看着这位母亲殷切的渴盼眼神,楚寒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钧天山,山主殿的屋顶少了两大块白玉板,用以给仙盟会结算任务酬金了,亮堂的天光照进殿里,连灵灯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