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院里骂女儿,是骂给隔壁许家人听的。
“就你嘴馋,几个豆包,什么人端的都敢吃,要是心肠烂的,不怕吃坏了肚子。”
那头许家院子里,环娘看婆母,怎么送回来还闹起来了?
许阿婶把碗塞儿媳手里,也是一肚子气,这个周氏牙尖嘴利的活该生不出小子,刚一声声的说她家小文老实莽撞,啥意思?不就是说他家小文傻小子一个。
“中午吃鸡,赶紧宰了,省的养都是白费米粮,不下蛋的鸡留着还有啥用。”
许家养了三只母鸡。
环娘不晓得怎么婆母突然说杀鸡,还说的这般大声,连忙应好。等真去灶屋拿了刀出来,又被婆母拦着,还说她傻,真宰鸡啊。
那刚又是为何那般说?
环娘想不明白,隔壁张家倒是没骂声了,还是第二天鸡窝捡蛋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昨个儿婆母是借着母鸡下蛋说周氏呢。
周氏生了三个,可三个都是丫头。
戳周氏痛处了。
黎周周在家给鸡搭窝的时候就听到隔壁说话声,就母鸡不下蛋就要宰了吃肉听得清,想着府县人大方,可又一想也对,母鸡不下蛋了,又不会打鸣叫时间,那只能宰了吃肉。
然后继续搭鸡窝,刚干完没多久,张嫂带着几个女儿过来了,还带了自己做的酱菜送黎周周。
说你家搬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过来串串门,午后得闲过来坐坐说说话,不打扰吧?
黎周周当然请张嫂坐,将酱菜碗腾了,碗洗干净,又抓了一把花生放碗里端出去放桌上招呼张嫂和二娘、三娘吃。
“我家里收的花生,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家相公爱吃盐酥的,嫂子你尝尝味。”
周氏也没客气,捏了颗剥开颗,一颗自己吃一颗塞二娘嘴里了。
“诶呦,好吃,真好吃。”
黎周周不晓得张嫂过来什么事,倒了茶,陪坐聊了会。
周氏来其实也没啥事,晌午和许家闹的生了一肚子气,未来一段时间可能是不会上许家门闲聊说嘴了,她家也没做错事,凭什么要关着院门任由许家的来回在巷子里张扬充好人。
谁不会。
一条巷子的能说来的就那几户,有的还跟许家关系更好。周氏便把主意打到新搬来的黎家了,黎周周相公还是位秀才公,多好啊。
要是顾兆在,就知道周氏这是来拉帮结派找队友站位的。
周氏客气了会便说起晌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你也瞧见了,她家的小子先吓唬三娘的,如今还拿包子来膈应人。”
“说什么母鸡不下蛋,这不是骂我肚子不争气吗?邻里邻居十多年了,没成想人家是这么看我的,拿话戳我痛处。”周氏说到这儿,其实是真有几分难过,擦着泪。
黎周周见了,不知道怎么说,先给张嫂添了热茶,想了下说自己的事,“我之前在村里还没成亲时,村里人都说我命硬,模样不好,哥儿痣也淡的看不出,像个男人。”
周氏便停了擦泪,心想那确实是,第一天黎家人来,她就误会了。
黎周周见张嫂不哭了,继续说:“我五岁时,阿爹病死,爹就带着我分了家,日子也过的苦,不像府县里日子好轻省,我们要下田干活的。”
“后来我十八了,村里人给我介绍的不是鳏夫就是得了痨病命不长的,再或者就是家里穷的二流子。”
人就是这样,周氏之前觉得自己苦,还被人戳心窝子,如今一听黎周周说的,顿时不觉得自己苦了。
“你没答应吧?这可是把人送火坑的。”
黎周周:“没,我爹疼我,我是个独哥儿,就招了婿,找到了相公。我是十九和相公成的亲,相公那时候十六,后来日子就慢慢好了。”
“前头苦了,后头就有福了。村里人这么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