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疯癫到险些杀了那些他曾经救赎过的,却也是杀死将夜的罪魁祸首——彤岫村那些愚昧的村民。

可是……

他没有成功, 反倒阴差阳错被掳去了云缈山, 成了个莫名的仙尊, 又被枷锁捆缚,终不得自由。

关于一千年前彤岫村的事,他都记起来了,这些也是神脉能记录下的全部内容了。

但其实,还有很多困惑尚未解开。

比如: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蕴藏在体内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在去到彤岫村之前,他是谁?一千年前的将夜又是什么?他被囚困于神隐峰,拴上沉重的枷锁,像个囚犯一样承受每个月盈之夜的折磨是否是因为他曾罪大恶极?

了解到的真相越多,人就越容易陷入困惑之中。

云谏问比翼鸟:“神脉告诉我的似乎并不全面,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殿下真的想知道吗?”

比翼鸟叹息:“失而复得已经是天道恩赐了,若只是繁华一梦,如今所得都是幻象,殿下该当如何?”

这话将夜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师尊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攥得死紧,掌心似乎都冒出冷汗。

将夜叹气,也懒得别扭了。

师尊多少是在为某些事紧张,身边也就自己一个人,给点安慰也不算过分,于是手指轻合,扣在师尊手背上。

无声地安抚对方。

比翼鸟:“殿下,很多事追究下去,只怕会失去的更多,甚至丢掉眼前所拥有的,如今殿下得偿所愿,我只愿殿下往后余生都安好。”

“呃……”云谏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不是个偏安一隅的人,当初毫无头绪时,他确实将那一千年活成了行尸走肉。

没有过去就不期未来,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与快乐。

似乎,活着就只是在艰难地活着。

近乎将每个月盈之夜承受的疼痛当作理所应当,就像是凡人的一日三餐,像是从出生走到死亡,每个必经的阶段罢了。

“恐怕……”云谏抬起眼,天生温柔缱绻的桃眸头一次变得毅然决绝:“就算我想苟且偷安,有的人也不会就此罢休。一千年前就是,我那时候所作所为有哪一点犯了忌讳?他们不还是……”

“其他的我可以不管,但那个谋划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云谏问。

他不相信背后之人把将夜送到自己身边来是为了自己好,相反,当他以为将夜是被安排来在自己身上谋划什么的时候,他是真的对将夜起了杀念。

光就这一点,便令他毛骨悚然。

若是他真的亲手杀了将夜,得知真相后的自己又会如何崩溃?

一千年前,他为了救自己,陪在自己身边,甚至搭上了一条命,而自己却来不及救他,他眼见最后一捧灰,最后一截骨中还弥漫着少年痛苦的哀嚎,至死不休的疼痛。

他记得他是很怕疼的,却孤独地,求助无援地疼了那么久……

一千年后,他又魂归此处,来到他面前,却彼此都不记得对方……

将夜就算不记得他,也一直惦念着要保护他,好似这种执念已根植魂灵深处,即便轮回千次,转世万年,也未曾消弭分毫。

他早该信他的……

云谏那沉寂了千年,千年不曾波动的心脏骤然生疼。

从离开溯洄涧后,他胸腔里那颗几乎不曾跳动过的脏器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涌动,开始酸涩,开始疼痛……

而带给他这些情绪的人都是……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