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悲切,有不甘,却也有释然, 说不出话, 可翕动的唇在火焰蒸腾的扭曲中, 似在说什么话。
那双凤目绝不是梧桐该有的凌厉和高傲,而是……
而是……
短短须臾间,云谏似被带回了记忆深渊之中。
千年前,刚得到沙棠果的他高高兴兴返回彤岫村,在附近的山丘上歇了会儿,望着浓烟滚滚的彤岫村时,还以为是村民在燃烧秸秆。
那时候,他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可心头隐隐作痛,彷徨不安的情绪,与此刻的不安一模一样。
他蓦然扭头看向“梧桐”,炽白的烈焰腾烧地很高,几乎遮住了柴垛中人的面容,强烈的不安让他放下触碰眼前禁制的手。
循着本能竟一步步朝“梧桐”走去。
“将夜”一惊,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惶惧,立刻不安地出声道:“师尊!”
云谏像是被一句话惊醒了,顿足回头,看着将夜那张熟悉的脸,望着将夜头顶上悬着的油灯。
他就要返回将夜身边。
可另一头的“梧桐”却闷哼一声,涅槃火的温度太高了,熏烤地他神志不清,意识混沌。
“梧桐”在半昏厥半清醒的状态中,颤着唇发不出声,唇形却被云谏看在眼底。
他说:水……有没有水……
云谏心底抽痛,他觉得莫名,捂住心口的手都在颤。
渐染猩红的眸子来回逡巡在梧桐与将夜之间。
“你……你是谁?”
他不知在问谁,或许是问他自己。
将夜看着他说:“师尊,是我啊,我是将夜,你快来救救我,我好怕……好怕像千年前一样,我怕火,你救救我……”
而另一边的梧桐已因涅槃火烧完最外圈的柴垛,被灼热的温度熏地昏厥过去。
他该救将夜的,他不该管梧桐了,他与梧桐的情谊早就了断了,此刻不该管他了。
可看着将夜,那张熟悉的脸却让他觉得陌生,甚至惶惧。
而看着梧桐时,又觉得这个梧桐为何丧失了张扬与攻击性,让云谏每看一眼便心痛一分。
云谏太乱了。
他那些记忆极速地在脑海中迭回。
眼前灼热的焰与记忆中的火光重叠在一起,他看到燃成烬的柴垛中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骸骨,指节大小,里头藏了灼烧成灰的痛,和绝望的悲怯。
千年前的那一日,云谏彻底疯魔了。
曾被剖开过的心脏源源不断溃散出来自于爱憎和痛恨的毒素,其名为七情六欲八苦难。
那本该被彻底剖出的东西,却在此刻深深扎根心脏。
他近乎是疯了一般,想要所有人的命。
他不断诘问那些看起来无辜无害的村民,问他们为何杀人。
他们却道:“他是妖邪!他不是人啊,妖邪生来就是要祸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