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羊装模作样地忙了几天,终于松口说可以偷偷带沈土根去牢里看一下。
沈日耀已经快崩溃了!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就算生在沈家庄这样一个并不大的村子里,周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但因为深得父母喜爱,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不仅从来没让他下过地,杀一只鸡就只有他能吃肉,别人光喝汤。
十来岁时,当他离了启蒙的小私塾,去了镇上求学,更是全家人勒着裤腰带供养他一个!本来他们家在沈家庄是数一数二的,但因为他今天说要一笔纸墨费,明天要一笔和同窗出游的费用,家里的田地都迫不得已卖掉了一些……
眼看着家里快供不起了,他又好运地考上了秀才!
自从成了秀才,多少人捧着钱送到他面前来!话都说得好听,是为着同乡之谊资助他,期待他在乡试和会试中继续一路高中。这个“资助”五六十两,那个“资助”一二百两,二十两以下都拿不出手!沈日耀迅速攒了好大一笔银子。
到了京城中,靠着这些银子,沈日耀吃的用的都挑着好的来。
他这辈子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牢!中途换过一次牢笼,他现在被关在牢房的最深处,既潮湿又阴暗。这里以前已经关过很多人,地上、墙上、稻草上充斥着霉味、血腥味和尿骚味。沈日耀第一天被关进来时,直接熏吐了!
牢房里每日只提供一餐,吃饱是不可能的,只是让犯人饿不死而已。
饭食就像泔水一样。狱卒每天提着桶过来,把“泔水”舀到碗里,而那个碗是从来都不洗的。沈日耀头两天一直咬牙不吃。不吃就不吃,狱卒给饭时看到他碗里还是满的,直接掠过他,给了下一个。一碗“泔水”放了两天,都已经不是难吃了,而是直接发臭了!狱卒不管,反正只要碗里有,他就不重新放饭。
沈日耀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饥饿的味道。
再后来,就算是泔水,他也闭着眼睛往嘴巴里灌了。
不仅人是饿的,连耗子也是饿的。有一天晚上,沈日耀痛醒时发现一只大老鼠在啃他的脚趾头!他又疼又怕,大声惊叫起来,把旁边牢房的人吵醒了。那人直接从栏杆的宽缝里伸过来一只手,掐着沈日耀的脖子把他狠揍了一顿。
沈日耀被揍成了猪头。
太惨了,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惨了。沈日耀早两天还敢叫嚣,说自己是丞相的孙子,赶紧把他放了,否则叫大家好看之类的。后来已经没力气叫了,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缩在牢房的最里头,唯恐隔壁牢房的人又抓住他再把他揍一顿。
沈土根夫妻被牟羊带着进监狱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日耀。
牟羊没让他们靠近,只说:“你们只能说两句话,再多就要被人发现了。”
沈土根差点没认出他们的宝贝儿子。而沈日耀见到父母,呆滞的眼神稍微活了那么一点,使劲喊着:“爹!快救我出来!爹,我不要再坐牢了,救我!”
沈土根的心都要碎了!
走出牢房时,他伤心得腿脚发软,多亏牟羊扶着他。沈土根攥着牟羊的胳膊问:“帮帮我们,牟捕头,帮我们想想办法啊!我儿子……我的儿子啊……”
牟羊抽了抽嘴角。
又过了两日。这两日对于沈土根来说太煎熬了。想到儿子的惨状,他和妻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贾仁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站出来说:“我把那天的事彻底打听清楚了,无非就是沈秀才出言不逊得罪了新乐侯,新乐侯不愿放过他而已。有人说沈秀才得了失心疯,我看这话很是,没得失心疯怎敢得罪侯爷?”
“我儿没有疯!他是被陷害的!”沈土根痛苦地大叫。
“不,你必须咬死沈秀才疯了。”贾仁那憨厚的脸上写满着急,“只有疯了,新乐侯才没有理由继续关着他。和一个疯了的人计较,有违他们的身份啊!”
“都这个时候了,先把沈秀才捞出牢房再说啊!”贾仁苦口婆心。
“再不把沈秀才捞出来,他现在没疯,过两天也要疯了。”贾仁危言耸听。
……
贾仁领着沈土根夫妻去找了当日上职的小官,一见到官员就跪下磕头:“冤枉啊大人,我儿前几天被抓了……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得了失心疯啊!”
那小官:“???”
沈土根夫妻没敢在言语中攀扯侯爷。正如贾仁说得那样,要是一直提醒这些当官的,他们儿子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侯爷,只怕要被永远地关下去了。
小官拿出档案薄,翻到沈日耀的那页。
上面写着沈日耀被抓的原因是在酒楼中寻衅挑事。一般这种情况,要是家里人愿意帮忙交点罚款,关个半天就放出去了。没人帮忙交罚款,那基本要关上三五天。小官认真一看,沈日耀已经关了十天。十天稍微有点长了,但考虑到沈日耀是秀才,作为读书人知法犯法,把刑期延长到十天,倒也不算过分。
但再怎么说,已经关了十天,今天确实可以把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