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渡天将幽蓝的灵力沿指尖注入箭矢,引弦后附灵的一箭便破风而去。
——清脆的碎裂声想起,却是在宁宵的衣袖中,他有些愣怔地从中翻出一面古镜,镜面裂痕如蛛网。
他想起这是叶薄妆的本体。
而与此同时,十方镜相轰然破碎,灵光四散,早月系在腰间的一枚桔梗花玉佩也清声碎落。
她浑身一僵,周围的流风矢序狂暴,风声如咽。
片刻后她像是浑身失力般跪落在地,颤着手去捡那枚四分五裂的玉佩。
把碎片都捡好后她蓦然紧握,血色溢满指间,鲜血落地发出微弱声响,她忽然脚尖一点,乘风向被攻破的云幽城快速掠去。
雨渡天唤了她一声:“薄妆?”
宁宵讶然,早月才是真正的叶薄妆!
他指下一划,视线紧紧跟随她的身影。
云幽被攻破,但入目的景象令他一惊,遍地狼藉,城阙尽被焚毁,灵力引起的烈火无法被降雨浇灭,火焰如同黄泉旁妖娆的红莲。
任他是朱门富贵或是一隅茅屋,此刻都不过废墟。
灵族起兵于资源匮乏的东市,所以执刑门为了尽可能地掐杀灵族,竟然令云幽被攻破即焚城。
城中贵族悉数逃走,只有平民百姓站在雨中,脸上麻木又恐惧,小孩子都害怕地躲在大人身后。云幽一破,他们即是无家可归之人。
因此,他们看着有序入城的灵族,眼中俱是淬毒般的愤恨,更有心中仇恨压过恐惧者,直接往灵族身上吐口水,后又被身边的亲友强行制止。
早月愣怔地看着这一切,但她没有多做停留,越过遍地废墟和人群,她终是遇到了想要见的人。
城中最高的楼宇上,火焰已经蔓延至最高一层。
叶薄妆依旧是一身尊荣华贵,硝烟与战火未掩去粉黛红颜,他缓缓回眸,咽下喉头涌上的鲜血,对着早月温柔一笑:“我终于在梦境之外,再次见到了你…”
“你的眼睛…”他带血的指尖轻颤着想要触碰,半途意识到血迹会染上她素白的面纱,便又缩了回去。
“当年为了救剩下的灵族逃出南陵,我自戳双目,为了让他们看不出我的瞳色…”早月踏风而立,离他不过一步的距离,但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只是一点点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似乎是怕他一触即碎。
她连声音都那么轻:“你明明知道是我,你认得我的灵力……”她很快明白了原因,刚才的战局瞬息之间便可决定死生,他不可能辜负一切来投敌,而且他也不可能用情意来让她为难。
宁宵微叹:“仇敌、友人、挚爱,一旦立场相反,战场上便没有这些,只有输赢。”大概只有临死之前,他才不是叶家家主,只是一个恋慕她百年之久的妖。
他没看到身旁的洛闻箫面色瞬间苍白。
宁宵看着手中碎掉的古镜,心知接下来将是死别,他有些不忍再看。
然而,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回响如咒:“你会亲眼看着那些站在你身边的人因你而痛苦,你会明白你一步一血走的路不过是歧途。宁宵啊宁宵,我在地狱等你。”
看啊,看啊——宁宵头痛欲裂,但他还是把视线落回璇玑棋上。
叶薄妆与雨潋舟站在同一方,因此他没有回答早月,似乎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只是看着她,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他面色苍白如纸,无力地倚栏而立,像是那些登上高楼望尽天涯期盼良人归来的痴情人。
——但他等到了。
叶薄妆染血的菱花唇微动,吃力地道:“小月牙,别恨…”
早月像是有所预感,忽然伸手想要拥住他,但叶薄妆忽然将她往后推开。
高楼一瞬间倾塌,楼中尊贵艳绝的身影化为破碎灵光湮灭。
早月徒然下坠,她像是连最简单的用灵力御风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