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宵低声对洛闻箫说:“你去吧。”这是必行的剧情。
“好,”洛闻箫看着由雨清焰带领的灵族,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情况,他轻抚着宁宵的侧脸道,“我不会让他们白死,我会替你赢下这一场。”
脸颊边的温暖随着雨清焰他们一同远去,宁宵逆向他们向早月走去。
早月像是浑身失力一样瘫坐下来,她坐在栈桥边,摸着自己裙裳上或干涸或淋漓的血迹发愣。
她也许是想把血迹洗去,于是把小腿没入水面中,但她看不到河流也是红的,血洗血又怎么能洗得干净呢?
“你为什么不走?”早月问宁宵,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动听如诗,但如今宁宵只觉空洞。
宁宵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是觉得,不该留你一个人。”
“你和殿君一样温柔,不过他要比你坚定得多。”早月幽幽一叹。
宁宵忍不住道:“执刑门为何出尔反尔...”原本不是不会动东市吗?
“不是小舟,他手下的执刑者修为不会这般参差不齐,”早月抬袖,流风如刀刃割开了那些倒地的黑衣人身上的暗金面具。
“他们脸上...”宁宵不由得睁大双眼,那些人面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刺青。
“果然是十三城那些败类,”早月了然地惨笑,“脸上有刺青,对吧?三大家之下,十三城的贵族都会在面上纹上标记性的纹徽。雨清焰本来是雨家旁支,也是其中一城的贵族,不过这孩子近些年一直住在东市,啊,东市已经...”
宁宵此刻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言语。
也许是提到雨清焰,她又道:“这孩子现在一定恨不得手刃小舟...可是我不能说,南陵的灵族好不容易才敢奋起反抗,所以哪怕是盲目的悲愤也好。”
“十三城的贵族为什么...”宁宵很快就想明白了,“害怕浮月楼以肃清东市为由开战。”
“偌大南陵,灵族从来都是无处容身。”早月感慨,“小舟此举...真是一场豪赌。”
宁宵心中也有一些隐约的猜测,雨潋舟选择雨清焰一定别有深意。
“之前我一直觉得,我要走的路还很长,我能做的事情还很多,还有很多人等我去救,”早月低低地笑,“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只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去,然后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
宁宵感受到她的绝望,稍微俯下身,轻声劝解:“你还能做很多事。”
“不,”早月摇了摇头,“两次变革,百年一无所成,我已行至末路。”
“我只是太累太累了...”她颓然低语,“希望我再次醒来,得以看见殿君所坚信的未来。”
宁宵发现,水面已经不知不觉高涨,淹没了早月的腰身与他的小腿。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风回谷中玉重夕说,高修为灵族死去时,归还天地的灵力会引起小范围的震荡倾塌。
东市近海,此刻由于早月散出的灵力,海水正在倒灌进河流,在她身后形成一次浩荡的潮汐。
海水翻卷,想要将她卷裹吞噬,宁宵便去拉她的袖角。
“放手吧。”早月在汹涌海潮中娴静温婉,伸手接住风中飘来的一瓣白色桔梗花。
今天是逢花节,此刻高天中飘落的无数桔梗花像一场为她而下的雪。
她伸手接住,于是一场相隔百年的爱意终于得到回应。
“放手吧,他来接我了...”
她用流风割开了宁宵握着的那片衣袖。
这场由她引来的潮汐卷裹了整个东市,潮退之时整片地域的血痕都被涤荡干净。
宁宵凌于水面上,怔然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