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缓缓打开,房间外站着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到处回荡着裴清沅听不分明的说话声。
但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间病房。
一间白色的无菌病房。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本,抱着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小美,与看不见的他擦肩而过,试探性地向那个热闹的世界走去。
走出房门的一刹那,灿烂的空气瞬间涌入呼吸,他看起来想要咳嗽,又努力忍住了。
医生护士们笑着围上来祝贺他,有人拿着本子仔细记录他的状态,有人拿着相机录下这一幕,也有人捧来一大束芬芳烂漫的鲜花,但犹豫着不敢靠近。
少年主动向花走去,他伸出手,似乎想拥抱那束最新鲜的花,然而无法自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的人们面露慌张,在骤然纷乱起来的脚步声里,裴清沅看见他依然笑着,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目光却留恋地追逐看着那束越来越远的花。
至少他和花一起待在颜色绚烂的世界里。
从梦中醒来后,裴清沅久久无法忘记那个眼神。
他见到了长大的季桐,于是梦里孤独的少年有了面孔。
长大且拥有了合法身份的系统可以更自然地融入人类社会,拥有独立的人际关系,于是梦里的少年也走出了房间,走向人群。
听起来仍像是现实的种种映射。
但这一切真的只是他对系统的一种想象吗?
他不知道。
趁记忆尚未溜走,裴清沅用文字记下了这个梦里所有的细节。
然后他换上衣服出门,在清晨宁静的街道上徘徊,最终鬼使神差地走向曾经从未驻足过的花店。
拂过面颊的微风里,他动作生涩地挑着花。
季桐穿着风格清爽的新衣服走出房间时,意外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束还沾着露水的鲜花。
要不是长着爱心屁股的花花正在花瓶旁边打滚,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家了。
宿主正在厨房做早餐,季桐敲敲玻璃门,好奇道:“宿主早上出去买了花吗?”
“嗯,迎接新的生活。”裴清沅摘下围裙,“早餐好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买花。
但是他想,这瓶花比梦里无法靠近的那束更好看。
季桐显然也很喜欢这样最新出现在家里的装饰品,短短一顿早餐的时间,至少扭头看了二十次茶几上的花瓶。
裴清沅猜他把每朵花的样子都刻进了心里。
可他觉得,他的系统应该看见更多的风景。
比一束鲜花更多,也比玻璃橱窗里的蛋糕模型更多。
当他在炽热的晚风里,伸手握住那截体温偏冷的苍白手腕时,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吃完早餐后,两人去警局走完了剧本流程,季桐补办了身份证,因为系统里查询出的信息显示他已经成年,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警察也不好擅自决定他的去向,需要尊重他个人的意愿。
所以他们在登记裴清沅的信息之后,先让季桐跟着这个好心人离开了。
夏日炎炎,公交车里流动着舒适的冷气,季桐坐在靠窗的座位,一会儿低头看看手中领取身份证的纸质回执单,一会儿抬头看看窗外的景色。
裴清沅总是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身边的少年。
季桐正穿着他在几个月以前就为今天买下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