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檀生见她受伤当机立断将她抱起来,使她尴尬地不知所措。

而高娘子则浑身狼狈,一瘸一拐,一言不发。

她那个时候将她误认为高骞,于无措间,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她袖间有血珠滑落,顺着指尖往下,落在草尖儿上。

那时,卫檀生看都没看她一眼。

当时,高娘子在想什么呢?她可曾感到过伤心与难过,吴怀翡怔怔地想。

她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如今,她与卫郎君,也算得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罢。吴怀翡心道。

不想再多想自己心上那个人,也不愿在自己的婚事上多说,沉默了片刻后,吴怀翡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道,“翠娘的事……娘子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吴怀翡提到的,也是惜翠比较头疼的一点。

吴水江与吴冯氏待她越好,占据了别人闺女一事就越难以说出口。高骞这些日子,也在忙着处理这些事。

惜翠握紧了茶杯,如实相告,“我也不知道。”

吴怀翡反倒安慰她,“爹娘年纪也有些大了,此事也急不得,还是慢慢来罢。”

到了晚些时候,吴怀翡吩咐丫鬟提着盏灯笼将她送了回去。

第二天,惜翠将吴怀翡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说与了吴冯氏。

吴冯氏并不意外,却还是有些发愁,“玉娘和我们之间毕竟缺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她性子静,想得也多,亏我还是个做娘的,如今已经猜不透女儿的心思了。”吴冯氏叹息道,“你大姊那儿,还要你多多留意了。”

从吴冯氏那儿后去后,惜翠静心等待高骞上门。

高遗玉与高骞的生母去得早,父亲和大哥又不怎么管事,与高遗玉关系疏淡。故而高骞一肩全挑了下来,又当爹又当妈,自觉要肩负起她的责任,不论是错是对,都要带着她,陪着她一同成长,眼下也是如此。

吴怀翡是知道高骞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的,他性格端正方直,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在先,有之前这种种牵扯,他更无法将吴惜翠的事瞒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发展自己的势力,在确保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与能力之后,才打算向吴氏夫妇俩说明缘由并赔礼道歉。

高遗玉童年失散与临死前他未能赴约,两件事,重重地压在他心上。“妹妹”两个字几乎已成了他的执念,将妹妹带回来,小心呵护,更成了执念中的执念。

不过,惜翠一直等到了中午,也没等到高骞的消息。

到了下午,有人传信过来,说是高骞不会来了,他昨晚领兵巡逻的时候,不慎受了伤。

吴怀翡面色一变,奈何信中只交代了他受伤这件事,却没交代他伤势如何。

“也不知道高郎君他眼下究竟怎么样了。”吴怀翡下意识地喃喃道,神情焦急。

无意中一瞥,却对上惜翠的目光。

吴怀翡一怔,慌忙低头敛下脸上的焦急,只是眼中的担心却无法掩饰。

惜翠故作没有看见,避开了吴怀翡的视线,留给了她调整情绪的间隙。

走到桌前,惜翠拿起桌上的笔,“不如送信去问一问。”

吴怀翡迟疑了一瞬,“能向谁询问?”

惜翠已经不是高遗玉,而她和高骞之间也毫无干系,又能借什么名目去过问?

惜翠:“不是去问高府上的人,是去问褚六郎。”

褚乐心如果得了消息,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赶到高府上探望。

吴怀她有些犹豫,但她确实是担心高骞的伤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只好坐了下来,提笔给褚乐心写信。

到了隔日午时,才收到了褚乐心的回信,说是高骞已没什么大碍,只是还要卧床静养几天,叫她们二人无需担心。

如此一来,吴惜翠的事,只能搁置了下来。

在确认高骞当真无恙之后,惜翠去了顾小秋住着的别院。

仔细算来,她已经快有十天没见过他。

别院中的仆役都认得她,见到她来,恭恭敬敬地迎入。但却看不见顾小秋的身影,问了才知道,他今日是去探望他母亲,还没回来。

惜翠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顾小秋面色疲倦地赶回。

一见到她,他愣了一瞬,脸上疲倦之色化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吴娘子。”

顾小秋的笑意是发自真心,并非勉强挤出。

娘亲的病情日益加重,他也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每次去探望时,感情向来由不得人。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他难受梗塞之余又觉一阵深深的疲惫。

若娘亲去世,这世上便真的只剩下他一人了。

至于他那生父和生母,顾小秋也无意相认,当初既然抛弃了他和姊姊,这一辈子,他与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姊姊。

他确实有个姊姊。娘曾告诉过他,当时她捡到她时,他身旁还有个女婴儿。只是她实在穷苦,无力负担两个孩子,只能抱走了他。

后来,娘亲终于辗转寻得他生父生母,却还是没有他那个姊姊的消息。

他那个姊姊,已是不知所踪了。那时候,正值寒冬腊月里,恐怕不是冻死了,就是被什么饥肠辘辘的野兽叼了去罢。

他也未曾怪过娘亲,娘肯抱来他抚养至今,顾小秋已是感激。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姊姊,他只有在夜晚,才会偶尔梦见。

梦里是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笑着称呼他为小秋,拉着他一起走过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