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带卫檀生一起感受世间之美,但一入夏,季节交替之际,惜翠就病了一场。

这一病,病得沉重,再加上有孕在身,刘大夫也不敢给她开什么药,只能慢慢调理。好在有吴怀翡帮着,调养了一段时日,总算养了回来。

只是,从暮春到初夏那些日子,她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一晃眼,就到了盛夏。

入了夏,惜翠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生活。

堂阁的四面隔子门都卸了下来,藤床薄被都搬到了屋里,清风入室,也抵不过炎炎暑气。

心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惜翠,头一次希望时间能走快点,自己赶紧领了便当回去,至少在家里有空调有wifi和冰镇西瓜。

大梁也并非没有解暑的冰镇小吃,只是她有孕在身,卫杨氏担心伤身,格外忌讳她吃冰寒的,凉水也不准多喝,只安慰她多忍耐一会儿,再将自己份例内的冰块多拨了一些到她房里。

吃惯了现代各种糖精、奶油、添加剂的雪糕冰淇淋,大梁的凉水,算不上多美味的东西,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生生地熬着了。

穿着件白纱无袖的暑衣,惜翠躺在藤床上,还是热得怀疑人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卫檀生坐在她身侧,眉眼低敛,帮她打扇。

扇面微扬,携来徐徐廊外的荷风,护花铃荡出铃音清响。到了酷暑,麻雀似乎也被晒蔫了,没了叽叽喳喳唠叨的心思,倒是蝉在疯狂求偶,滋哇儿滋哇儿的乱叫。

瞧见她宛如一条咸鱼一样瘫在藤床上,他眼里带了点笑,轻声问,“可还是睡不着?”

藤床上的凉席被体温捂热了,惜翠将自己翻了个面,贴着凉快的那一面继续咸鱼瘫着。

怀孕之后,她不论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躺在藤床上时,倒特别想吃街上卖着的冰雪冷元子,冰雪冷元子是大梁随处可见的小吃,用黄豆和砂糖、蜂蜜团成一团,浸到冰水里,用来消夏解渴再合适不过。

“我想吃冰雪冷元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热意,和舌底生出的口水,惜翠坐起身,默默地抗议。

卫檀生摇着扇子的手未有停顿,耐心地徐徐地说,“但你如今有孕在身。”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比之前更瘦了些,看不出像是怀孕的模样,下颌更尖,衬托的眼也更大,在身孕和酷暑的双重折磨之下,眼下泛起了淡淡的青黑。

每日清晨,他帮她梳头的时候,她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向来乌黑的发也失去了光泽。

卫檀生只当她是因为怀孕在身胃口不好,前些日子又大病了一场的缘故,并没怎么深想,转瞬,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惜翠口中刚刚提到的冰雪小元子上。

按理来说,她吃些冰的是无妨的。娘他那儿有他帮着说话,少吃一些,她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略一思索,卫檀生搁下扇子,亲自去叫厨下做了一份冰雪小元子端了上来。

等到小小一碗小团子端上来的时候,惜翠吃得极慢,半点也舍不得浪费,尽量想留住口中淡淡的冰味儿。一碗吃完,意犹未尽。

眼看着卫檀生将那碗冰雪小元子端走了,放回桌上,惜翠虽然不舍,到底还是没做出舔碗底这种事,吃到了就算满足了,她还挺知足常乐的。

不过,如果给她回去的机会,她保不准会不会打开她家冰箱舔柜门。

“明日,我带你回寺里避暑罢,”卫檀生重新拿起桌上的小扇,坐回到她身旁,莞尔说,“你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些寺里的素斋或许会好上一些。”

“翠翠。”看了她一会儿,卫檀生冷不防地问。

“嗯?”

青年倾身,修长的五指捏着扇柄,将扇面一扬,挡在了脸颊前,低下头舔了舔她唇角,舌尖含入了一丝淡淡的甜。

清风徐来,扇面上的芙蓉图样好似活了一般,舒展着鲜嫩的花瓣,在风中轻颤。

白绢扇面下,映出模糊的交叠的人影。

他阖眸倾身亲吻,乌发都扫落在了她脸上。

惜翠的心仿佛也跟着芙蓉花颤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别过了脸。

第二天,卫檀生就收拾行装,带她一起上了空山寺。

抱着她走下马车时,感受到臂弯中的重量,卫檀生一愣。

怀中的少女,虽有身孕在身,体重却未有什么变化,似乎还比前两日轻了一些。

一路上在马车中颠簸,她神色疲倦地将头靠在他胸前。

她这几天总觉得累和困,好像怎么也睡不够觉。

他一低眼,就能看见她枯黄的发梢。

卫檀生收敛心神,将双臂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