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娘子似乎是要去北边寻亲?”柴鸿光心下盘算了片刻,决心还是要一不做二不休,沉声问,“娘子可想过什么时候动身?我认识的几个浙商,近日正打算去京城做生意,娘子若是要北上,不妨和他们一道儿,路上也能有个照料。”
惜翠回神看着柴鸿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他这是不放心她继续留在杭州。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惜翠道,“但我已经决定了,不北上了。”
柴鸿光面色一变。
惜翠像是没看见男人神情难看,接着说,“出来这么久,我打算回去了。”
“回去?”柴鸿光皱眉。
“回家。”
惜翠前脚刚走,没多久,小院又迎来了另一个客人。
黄宜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今天过来,是特地问卫檀生借钱的。
被刘婆子领着进了屋,黄宜春一眼就看见了宋修敏,顿时便笑了起来,“没想到宋娘子也在,我今日可算是来得巧了。”
他们同属于一个圈子里的人,圈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再清楚不过。这宋修敏到了杭州的事,黄宜春也听说过。
宋修敏对卫檀生的意思,那几乎都已经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当然也是瞒不过黄宜春的。
此刻瞧见她,黄宜春也忍不住想嘴贱两句。
瞧见宋修敏冷着脸,他也不在乎。
宋修敏生得美则美矣,但太冷,性子也糟,谁娶了她回家,那简直是娶回了个牌位,每天得供着上香,守着牌位,看着她这棺材脸,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黄宜春自觉他还没这癖好。
他今天是来借钱的,这话不方便在宋修敏面前说。
卫檀生倒也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领着他去了偏厅,两人序了主客坐下。
“你卫家三郎最近这几天艳福不浅,温香软玉的。你这几日风光,想来也有我前几日的功劳吧?”黄宜春一屁股坐下来,没个正形地笑道,“我向你借点钱,总不算过分。”
黄家这几日管他管得甚严,黄宜春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祖宗,这银子到手还没焐热,转头就全散了出去。窘迫之下,自然而然就将念头打在了卫檀生身上。
黄宜春一看,卫檀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甚至提都没提钱的事。
“我前些日子都照你说的做了,”青年端起茶壶,倒了被茶推到他面前,没头没尾地问,“为何与她之间却还是毫无寸进?”
想到方才惜翠离去前的模样,卫檀生眼神微凝,沉下心来。
黄宜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毫无寸进?
这怎么可能?!
这小菩萨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让他先解决了这事,再来提借钱。
顿时,黄宜春也没心思喝茶了,“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黄宜春道,“你仔细说给我听听?”
等听完卫檀生话里的意思,黄宜春有点懵,“你等等,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对那宋修敏没什么旁的想法?”
卫檀生搁下茶壶,收回手,“你为何会认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
黄宜春看着他这么一副模样,更懵了。
“你既然对她没那意思。”黄宜春扭头看了眼偏厅的方向,“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婉言谢了她?”
卫檀生淡淡地问:“我为何要拒绝她?”
“那你这就是吊着她了?”黄宜春咋舌,“你既然对她没那个意思,当然是要说清楚的,否则,吊着人家姑娘算怎么回事?”
他虽然自诩风流薄情了,但也是怜香惜玉的,这欺骗人家姑娘心意的事,就连他都干不出来。
卫檀生的神情还是很平静,似乎没觉得自己所做所为有任何问题,垂眸答道,“她对我有意还是无意,那也只是她自己的私事,和我并无任何干系。”
黄宜春:“但你吊着人家,人家姑娘总是会伤心的。”
“她伤心也好,欢喜也罢,与我何干?”
黄宜春傻了眼。
卫檀生说的这话,哪里是小菩萨,这简直比那最无情的浪子还要冷酷两分。
偏偏,看他神情,竟然是看不出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黄宜春吃惊地瞪大了眼,过了片刻,总算慢慢地意识到,卫檀生他这话是真心的。
他是打心眼里没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有任何不妥之处。
黄宜春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过来,那孔娘子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若是对宋修敏无意,就该好言拒绝她,”黄宜春苦口婆心地说,“你不拒绝她,落在那孔娘子眼里,还以为你对宋修敏存了几分心思。”
“女人都是小心眼,容不下自己的男人身边还有别人,你这不是平白地给人找气受呢?”
黄宜春心里纳闷,难不成卫檀生他是在庙里待久了,怎么连这都不明白。
卫檀生一怔。
他确实是看出了宋修敏对他有意。
但她有情无情,和他并没有任何干系。
妙有喜欢她,他对她便比旁人多两分礼遇,其余的,都不曾记挂在心上,也根本想不到要直言拒绝。
他垂落眼睫,难得沉思。
花草人畜,自始至终在他眼里并无任何区别,从前也不是没有人爱慕于他,但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他们爱也好恨也好,他未曾在这上面花过半分心思。
唯独翠翠。
他之前厌恶她,更多是因为她扰乱了他的心神,他的七情六欲,全系在了她一人身上。
黄宜春见他思忖了半天也没有个反应,忍不住出言问道,“那钱,你究竟是借还是不借。”
青年抬眼,“稍后,我会吩咐人封一包银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