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心也随着那一寸寸破裂开来的国玺碎成了一片齑粉。

他不觉用力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虎口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那种被人戏耍、被人算计的窒息感瞬时裹挟而来，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兜头盖顶将他覆灭了。

怪不得方才他提出要李瑞允交出镶金玉玺时，白羽会越俎代庖、抢先一步接过话题；怪不得方才两人激烈对峙时白羽几乎只守不攻、敷衍而潦草；怪不得当他夺得镶金玉玺时白羽会那么的沉稳淡定……

再联想方才白羽把镶金玉玺递交他之前、与李瑞允之间那个不动声色的眼神，他终于彻底回过味儿来，原来白羽早有预谋，原来自己不经意间又被这臭道士摆了一道！

虽然他全程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一直高度戒备、防之又防，可还是没用。

因为在此之前白羽便在镶金玉玺上动过手脚了：他暗暗运用自己精深的内力震碎了玉玺的内核，虽然表面上看来玉玺依然是完好无损的。

可实际上镶金玉玺已然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了，而方才他与白羽抢夺玉玺时那些激烈的打斗动作更加剧了这件国宝毁灭的速度，于是便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王忠义与众士卒一干人等皆目瞪口呆。此前那一刻，他们还因为镶金玉玺顺利回归而欢欣雀跃、欣喜若狂；可转眼之间这件至高无上的宝物便化成了一团齑粉，他们一个个的怎能不大惊失色呢？

正如白羽道士方才所说的：否极泰来、乐极而否！下一步将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此时心理震撼最大的便是凌云。从来没有这样乱了分寸过，牙尖刮过惨白的唇畔，划破皮肉带出血红，也带出了他心中滔天的恨意。

他颤抖着手指着面前那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白羽，你……你居然……”

“我居然怎么了？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白羽悠然笑着，半眯的眸子里晃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光来，“而且这么多双眼睛清清楚楚瞅着，我亲手把镶金玉玺交给了你，本来以为你是你们皇帝最信任之人，可万万没想到玉玺却在你手里化为齑粉，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就是你凌云心怀叵测、亲手毁坏了镶金玉玺！”

明明是白羽不动声色做的坏事，他却颠倒黑白、转手便把这锅甩到了对方身上，自己还一副懵懂无辜、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世上还有比这臭道士更不要脸的人吗？

“白羽，你去死罢——”

那一刻压抑在他心里的隐忍已达到了极限，凌云眸光猩红，厉喝出声，凌厉的掌势蓦的挥出，“惊天一搏”，一股大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衣袖里喷涌而出，冲着那个得意洋洋的人横扫过去！

白羽慌忙闪身躲避，不过还是稍嫌迟了些。一是因为凌云极度愤怒之下出掌狠戾绝情，二是因为白羽现在的状态实在不佳，毕竟数日前他几度遭遇凌云重创而伤势未愈，方才又强撑着与凌云激烈对抗、抢夺国玺，此时又被对方致命一击，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道长小心！”旁边的李瑞允惊叫出声，一式迅疾的“苍松迎客”，竭尽全力替他缓冲着凌云暴怒之下袭来的凌厉杀招。

饶是如此，白羽依然受伤匪轻，他只觉气血翻涌，张嘴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呛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一片荫绿，显然是受伤极重。

白羽面容扭曲，颤抖着手指着凌云，“凌云，被我说中要害，恼羞成怒了是吧？要杀人灭口了是吧？”

“我是要杀人，杀了你们两个人，却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这不明所以就被毁掉的国之玉玺报仇雪耻！”凌云怒极气短，声音嘶哑，恰如横空惊雷劈入凡尘。

“凌云，”白羽阴寒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犀利刻骨，“就算你杀了我们又能如何，你们大宋皇帝视同生命的镶金玉玺不还是被毁得连渣都不剩吗？而我与李帮主，本来就是穷途末路之人，活着一个出去够本，如果侥幸两个都逃了那就赚一个！

“反倒是你凌云，眼看一片前途大好，又将喜得贵子，只可惜这双喜临门的好事连边儿还没摸着，却又背负上一个毁坏国玺的罪名！凌云，你就等着你们皇上的处置吧，还有你带来的这些兵卒，只恐怕人人都难脱干系，只恐判个凌迟之刑、户灭九族都不为过吧，哈哈哈……”

四周死寂，听不到一丝动静，只有白羽那癫狂的笑声在黑暗的夜里回荡着，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心惊胆战，说不尽的凉意从脚底一直渗透到头顶。

凌云全身冰冷，如同被置入了不见天地的坟墓。他紧咬牙关，极力抑制着自己爆发的冲动，回过脸望向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兵卒，还有几分茫然无措的得力干将王忠义，语气沉沉开了口，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

“王将军，诸位在场的兄弟，方才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白羽这个臭道士与李瑞允暗通款曲、自食其言，交还之前便不动声色摧毁了国玺内核，然后再移花接木嫁祸于人，这样的行为简直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现在我再重申一遍，千万不要听信这个臭道士的妖言惑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扰乱军心、离间我们；而且损毁国玺的罪名也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是凌云一时不察让敌人钻了空子，到时候皇上面前凌云自会澄清，你们也不必有任何的疑虑。

“所以现在大家需要做的就是——”说到这里凌云微微顿了一下，眸里的寒光像利剑般倏的射了出来，“同仇敌忾杀了这两个出尔反尔的乱臣贼子，为我们损毁的镶金玉玺报仇雪耻！”……

。

凌云怎么也想不到，历尽千辛万苦、费尽无数周折，镶金玉玺还是在他手里由他眼睁睁看着化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