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留在这儿。
十字镐方位调转,尖头朝向一臂之远的白老三,银色的镐头划出优美的弧线,火光跳动在锋锐之上,像夏日的闪电,让人心惊肉跳。
觉得尴尬的白老三脚下被石子硌到,想要利用这事儿转移点注意力便弯下腰去,却正好祖坟冒青烟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劲风擦着头皮扫过。
白老三怎么都没想到姜曜居然会对他动手,她居然敢对他动手!
他惊愕地看着姜曜,也顾不上什么姿态形象,连滚带爬逃离岸边就往隧道的方向钻。
“糊涂!我若回不去,谁都知道是你动的手!”
“咯咯咯——”姜曜大笑,“你自己从桥上掉下去的,管我什么事呀?”
衣服被尖锐的物体勾住,距离洞口却还有十余米远,白老三绝望至极,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逃脱。
姜曜就是疯子,不考虑后果的疯子。
她怎么敢杀了自己,就算她有种种理由,可谁能不知道是她动的手?
“我是四个mvp的老玩家,有的是同归于尽的手段!”满是褶子的脸涨得通红,“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姜曜已经将人拖了回来,用手抓住他的身体,十字镐离开他的衣服,再次举起。
“那就要看是你下同归于尽的决心快,还是我杀你的速度快——”
白老三不想死,他哆哆嗦嗦开价:“我什么都能给你,什么都能给你——救命——”
他现在知道了,什么积分都是过眼云烟,无论是徐行许诺的公寓还是姜曜许诺的三个条件,他都得有命花才有价值啊!
他真是老糊涂了!
“救——”
剧痛自头顶上方产生,是头皮被金属划破,滚烫的鲜血顺着头发滑到脖子上,他嘶喊出声,手里骤然多了一个黑色的物体,他决定同归于尽了!
可这痛来的急,却没再加深了,紧接着手腕遭受重击,刚拿出来的东西被踢飞,高高扬起一道抛物线,然后咚的落入水中。
他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道带倒,重重砸在地面上。
天旋地转间,白老三听见活菩萨的声音:“放弃吧,现在你还打不过我。”
两只手都被人紧紧地攥住了,后背整个靠在另个人的胸膛里,耳边是令人烦躁的吐息,冰冷的面具压在头顶,动弹不得。
被完全压制的憋屈感让姜曜红了眼睛,她奋力挣扎却怎么都甩脱不开,气急败坏:“你有病吧,放开我!”
“暂时不行。”傅醒铁面无私,“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傅醒!”
“在。”
“你有病吗?!”
“没有。”
“……”
姜曜想骂他个狠的,但词汇量着实不太够,气急的时候动一下脑子想词汇,竟然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她不再挣扎,终于等到救星过来的白老三却活跃起来了。
他捂着头上的伤口,不顾眼前还在转圈的金星,就着瘫在地上的姿势指着姜曜告状:“傅醒兄弟你可算来了,她要杀我,我们无冤无仇她就要杀我,这种无情无义无德无品的鼠辈公然残害同胞,若非你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是她刀下亡魂,杀人未遂也要重判,傅醒兄弟啊……”
最后那一声无比凄怆,“你可要为小老儿讨个公道——”
论起平安小镇半文不白酸话文学,白老三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他这番话要是再加点戏腔,都能直接上台表演了!
姜曜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她这下是被抓了现行,傅醒不是瞎子,又油盐不进,狡辩没有意义。
白老三哭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视线缓慢聚焦,成功落在前方的两个人身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就不得劲儿了。
怎么他被踢到在地,姜曜这个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站着,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他早听徐行说傅醒心眼偏了,听说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只想着傅醒这种人品好的,难免尊老爱幼,这都没什么,可这会儿一个体衰受伤的老和一个年轻力强的幼,他竟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幼,这心眼是真的偏啊!
此刻他不知道,就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傅醒的心眼还能更偏。
“公道?”
他听到傅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嘲讽的意味,“你想要什么公道?听徐行的指令,联合其余玩家不断刺激她挑衅她,最终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姜曜提出走回头路验证是不是同一个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正常,正常的姜曜会选择从这条隧道出去,自己去观察洞口是否一致,而不是耗费大力气往回走,亲自去验证她不相信的可能。
更别提后来她言语挑唆,最终把白老三一个人骗走了。
于是在两人走了没多久,他还是跟上来盯着了。
可以说,若是姜曜只是打算折腾折腾白老三,他压根就不会出面,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代价不是吗?
但当发现姜曜想将人置于死地时,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对上傅醒寒凉的视线,白老三顿觉羞耻感铺天盖地攻来,让人难以喘息。
他一把年纪了啊,竟然接连被两个小辈羞辱。
“什么我听徐行,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他声音颤抖,面颊通红,连着我了两次都没我出来,最终忿忿道:“我只是见不得这种罔顾人伦,连亲兄弟都杀的垃圾快快乐乐,想好好正一正她的筋骨!”
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拉出这种正义的大旗,在某方面来说也算是老姜辣了。
“人张嘴不是为了颠倒黑白的。”傅醒望着他,“如果你们以为众口铄金就可以弄假成真,那就太天真了。是非曲直如何,我的判断就是如何,跟大家都说了什么没有关系。”
说着,他松开禁锢着的双手,朝白老三走去,完全背对着姜曜。
姜曜看着他,缓缓垂下手,站在原地没动。
傅醒把人从地上扯起来,不是好心,也不是好意,而是在人堪堪站稳的瞬间,干脆利落地卸了那只本就被他踢伤了的手。
“我救你一命,免你自食苦果,再根据你的所作所为废你一条胳膊,你服不服?”
白老三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能委屈吗?他不能,他自己都知道先撩者贱,傅醒确实救了他的命,以他那眼力不容沙子的性格,废自己一条胳膊也合理。
于是他哆嗦着道:“小老儿认罚,对傅醒兄弟绝无怨气,可小老儿也想知道,你对这恶毒的小姑娘又是什么个章程?”
废他一条胳膊,那得废姜曜两条才算公平不是吗?
傅醒:“她是受你挑衅,被你们激怒,情有可原,且犯罪中止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自然是从轻处理,我会好好教育她。”
白老三惊呆了。
饶是他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听到过这么有失偏颇的说法。
故意杀人未遂,从轻处理,好好教育?
“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傅醒问,“你接受这个结果吗?”
补上这么一句后,白老三的想法立马变了。
“咳,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傅醒兄弟好好教育,小老儿……就先走了。”
没有后顾之忧好啊,肯定比重重罚了姜曜,然后姜曜一回头又把他宰了好,他回去就把房子退还给徐行,以后再也不掺和这种事了!
目送白老三垂着软趴趴的胳膊离开,河中的流水声似乎有所放大,清晰地在耳边潺潺流动。
气氛骤然冷凝,宛若结霜。
后方一阵劲风袭来,傅醒侧身避开,只见姜曜手上举着十字镐,浑身空门大开,再次朝他扑来。
她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速度果然是跟上了,成功将人放倒,可知道傅醒稍作还击,甚至可以直接将刀砍向姜曜的面门。
傅醒当然没有这么做,他后背着地,一块棱形石头狠狠顶在肩胛骨上。
姜曜的十字镐比人先到,锋利的镐头钉入地面,镐柄横在傅醒的脖子上,随时都准备着下压碾碎喉骨。
傅醒仰面躺倒,姜曜横跨在他身上,恶狠狠地盯着他。
“保证?你凭什么保证?”
镐柄已经压住凸出的喉结,再下一分,就能让他命丧黄泉。
傅醒的面具在争斗中歪斜,一只眼被挡在面具下,呼吸也大受阻碍。
姜曜一把扯了,对上傅醒那张见不得人的脸。
傅醒的神情很平静,五官自然舒展着,眉心不见任何褶皱,下颔线依然柔和看出任何紧绷的坚毅。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我就是无凭无据胡说八道。”
身下胸膛起伏,姜曜微微气喘,心跳如擂鼓。
鼓槌砸向鼓面,一下,两下,三下,咚,咚咚,咚咚咚,由缓到急,震耳欲聋。
傅醒没有理会那只能够致自己于死地的手,而是缓慢握住她撑在自己耳畔,稳定姿势的那一只。
细细的手腕不到大拇指并食指拢起来的那么一小圈,却要伤人,还要人命。
他的声音和性格一样冷峻清晰。
“如果你没杀我,那你说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