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镇长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缓缓开口:“神明本身没有姓名,名字只是子民们为了便于祈祷给祂的代号,对于我们原天堂的住民来说,祂是拉斐尔,对于原地狱者来说,祂是路西法,而对于已经彻底毁灭的人间来说,祂叫耶稣。”
两位听众哑然,这个消息让人心头沉重,很不舒服。
过了好久,才由姜曜开口,问出一个已知答案却仍想求证的问题。
“天使仍在,为什么拉斐尔和消失的耶稣一样不再出现了?”
老镇长面上露出闪现愤怒之色,很快化为悲哀,苦笑道:“因为怨恨,六百年前的灾难降临时,世界濒临崩溃,所有人都在痛恨神明不作为,祂除了承受世界毁灭本身的痛苦,还要承受被祂庇护的子民们的批判与埋怨,最终倾斜转换为如今的路西法,沦为来自地狱的恶神。”
“这也是我说用牺牲他人的肮脏手段唤醒拉斐尔大人他也会自毁的原因,那样做只会让祂往路西法的方向更进一步。”
又是长久的沉默。
老镇长说累了,把他们两个人轰了出去。
两人在偏西的阳光下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冷,决定去茶馆坐坐。
史密斯管家尽职尽责地占据一张桌子给想要参加舞会的人们登记,看到两人微微颔首致意,双方都没有再进一步打招呼。
姜曜要了一个小蛋糕,傅醒点了一壶普通红茶。
两人自顾自吃喝,暂时都没有开口的想法。
傅醒看着茶水倒映出的自己,脑子里一阵乱响。
‘既然路西法就是拉斐尔,那就更应该让路西法高兴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还好我临时改变了愿望,不然前两件事就白做了。’
‘他现在心神不宁,只要这个状态持续到八点,对他下手一击必杀不难。’
‘都是同伴,我为他牺牲那么多次,他总该为我牺牲一次……’
诸如此类,就像一副无形的耳机戴在傅醒的耳朵里不知疲倦地播放,又只让他一个人听见。
傅醒执杯的手指因耳边聒噪而收紧,杯子被端起来的加速度快了一点,一滴茶水洒出,惹来姜曜狐疑的目光。
‘他这是做什么,也想讨好路西法然后先下手为强?’
傅醒麻木地放下杯子。
姜曜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单手托腮定定地看着他。
这么不对劲,路西法不会在他身上也使了什么阴招吧?
傅醒任她看,一个字也没说。
五点到,两人跟着史密斯管家的船回路西法岛。
大船向前航行,红彤彤的夕阳逐渐落下海平面,海风拂过乘客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回到城堡,两人在小餐厅用了晚餐后分开。
挂钟敲过七下,天全黑了。
还有一个小时,姜曜去了一趟厨房看好二两肉的大小,又把匕首拿出来放磨刀石上磨了磨。
钝刀子割肉更疼,她得给傅醒一个痛快。
磨好刀出来打算去找人,刚拐出一条走廊,姜曜就看到傅醒静静等待的身影。
‘来得正好,路西法给的刀我都磨快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姜曜看看走廊两头,微挑眉梢,“跟着我来的?”
‘不会看到我在磨刀了吧,看来必须要第一时间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傅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好像也没看到她腰间的匕首,只邀请她去二楼露台上看星星。
姜曜再次确认傅醒是原装货,又放心了一些,跟着他来到露台上。
舞厅中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传来,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星空格外美丽,一整条灿烂银河横跨头顶,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
姜曜扶着栏杆,仰头看得入神。
“要是有天文级望远镜就好了。”她有点惆怅,“还想拍照,这里应该能看到从未见过的星系。”
‘稳住他,不要露出异样,八点钟声一响就捅死他。’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都被这种精神分裂一般的话语侵扰,傅醒的模样却依然沉静平稳,甚至随着那个时间的到来越来越放松。
他站在姜曜身边,接着她的话道:“以后遇到科技发达的世界,我会为你留意的。”
沉浸在星河里的姜曜一秒清醒,瞬间察觉到他话里的信号。
想要回应的念头一起,路西法的声音阴测测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告诉他‘不用了’,否则直接判你失败。
莫名的,姜曜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察觉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觉得路西法有点儿玩不起,不过在听了老镇长的讲述后又对这个玩不起的神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同情,于是接受了路西法的要求,回道:“不用了。”
与此同时,傅醒脑海中的“心声”也响了。
‘可以是可以,可惜你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