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事若是威胁到了自身的安全,虚怀王怎么可能会替明春王继续隐瞒?
成风:“虽然虚怀王这个下场,确实是令人痛快,但是皇帝实在太过狠厉,如此阴冷偏激的手段,怕是要生生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如今这满朝上下,想再跟之前一样找出一个敢于抗击皇帝的人,却不再那么简单了。”
之前或许是容易,甚至还有可能一呼百应,可是眼下,别说是一呼百应,怕是有人……还会让皇室的人提前知道他们的密谋。
这种左右被限制的感觉,着实难受。
但是这也无法。
若是正始帝真的只残留这些年摆在明面上的疯狂,那是绝对无法坐稳这个位置的。
永宁帝看着温和,却也是一点点杀出来的。
这十来人间沉默了一会。
那火把掩映的队伍便慢慢回来了,陈文秀走在前面,朝着他们笑了笑,便上了马车。小王妃一直不与他们一块,这是她的习惯,也是明春王给养成的。
马车的位置有点窄小,但是在车上睡觉,总好过在地上躺着。
她在侍女的帮助下躺了下来,闭着眼数了五百三十二个数,发现那种被紧迫盯人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陈文秀轻轻松了口气,在心里说道:“王爷还是一直派人盯着我。”
陈文秀在心里叹了口气,警惕却没有消除。
明春王看着对她很好,可是对她的监控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她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不是在明处,就是在暗处,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陈文秀总是很敏锐,每一次都能发现。
如果王爷真的如明面上对她那么好的话,为什么要一直派人盯着她呢?
陈文秀想。
而且结婚的时候也非常仓促,对比起真的要在一起,更像是某种……绑定的感觉。
陈文秀抓紧身前的玉坠,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尤其是……他们其实到现在都没有圆房,而陛下的意思是,她还太小,那样不好。
……那为何可以结婚呢?
这些事情陈文秀想不明白,就像是那些零零散散出现在她脑子的记忆,那些压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让明春王欣喜若狂……
咻——
陈文秀猛地哆嗦了一下,奇怪地抬起头。
她一边数着心跳声,一边坐起身来。
陈文秀无声无息地将外裳穿上,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把匕首,她听着外面的风声,如此的寂静,只剩下燃烧的火堆啪嗒啪嗒地发出声响。
她听了好一会,猛地反应过来。
如果是寻常,明春王肯定不会这么快入睡,那燃烧的火堆旁,必定有他们说话的声音。可是刚才别说是声音,就连呼吸声也没有。
“慈和,慈和?”
陈文秀奇怪地叫着侍女的名字,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的身子僵住,下意识靠在车壁上,却有两只突然从窗口探进来的胳膊猛地抱住陈文秀的肩膀,将她硬生生地拖出马车去!
…
莫惊春猛地惊醒过来,额头满是薄汗。
他揉着额头,不知梦中究竟梦到了什么,虽然想不起来,却有一种痛苦悲伤的感觉。他坐在床边,取着手帕擦拭。
莫惊春的手指有点发麻,正搭在膝盖上。
他没有起身燃灯,而是看着窗外倒进来的月色如水,正蔓延到他的脚踝前。冰凉皙白的脚趾踩在毛毯上,让脚趾头有些细微的瘙痒。
莫惊春默然坐了许久。
这才摸着黑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这大晚上突然被惊醒,这一身冷汗在,却也是燥热非常。
冷茶灌下肚子,莫惊春仍然觉得背后发凉,像是被什么幽暗诡谲的视线盯着那样,过于刺痛,令人浑身不自在。
莫惊春下意识环顾了四周,昏暗的环境并不能看出什么,这白日熟悉非常的环境,在晚上便沉入幽冥,再看不清楚。
莫惊春停顿了少许,猛地抓住手里的杯盏朝着床边的方向狠狠砸去。
什么东西猛地避让开,那杯盏狠狠贯在床柱上。
脆裂的声响让莫惊春深呼一口气。
“陛下。”
莫惊春笃定地说道。
那一大团黑影毫无动静,如果还不是莫惊春凭借着刚才那一瞬的试探,他压根试探不出那里有人。如此功夫,如此涵养,又不会惊动暗卫出现在他身前,还能有谁?
那冰冷的黑影一动不动。
莫惊春不知为何嘴巴有点干燥,他轻轻舔了舔嘴角,然后迈步朝着那黑影步去。赤|裸的脚踝露在月光下,踩着如水的银霜一步步踏去,像是踩在了接引的绸带上,如此珍贵无比,是苍月之精华。
“这是第几次?”
“……”
寂静的沉默。
“暗十一。”
他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窗外,从屋檐,从哪里什么都好,传了出来。
“在。”
“这是第几次?”
“第七十六次。”
他听到自己的心沉沉坠|落下去的声音,无比清楚,仿佛耳边有着呼啸而过的狂风,实则没有半点感觉,也只留下心里的恐慌在作祟。
直到莫惊春彻底离开了那片银白,投入了黑暗中,他方才触碰到那具冰冷的躯体。
可即便在这个时候,莫惊春已经在心里描绘上了是何感觉,可隔着指尖传递来的,却还是透明的空气。
如此,如此被隔绝在外的感觉,让莫惊春下意识恼怒。
……他确实在愤怒。
那浅浅的愤怒扎根在莫惊春心里,仅仅只是因为隔着这手指的距离,他便什么都触碰不到。莫惊春凭着眼力抓住了陛下的胳膊,带着他从那暗色里走出来。
“陛下。”莫惊春推着公冶启在床上坐下,然后踩着月光,步到边上,点燃了那沉寂的烛光,再回头的时候,陛下的模样便彻底露在他的眼前,“您……”
他说话的声音,他的脚步,更像是一道指令,猛地让公冶启抬头,一双黑浓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莫惊春。那一瞬,莫惊春就像是被什么凶恶的怪兽盯上一般,背后都是发凉的悚然。
公冶启的喉咙微妙地上下滑动,就像是吞咽下了什么隐忍的东西,视线紧盯着莫惊春的动作,灼|热,又冰凉。
莫惊春敏锐觉察出眼下陛下的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重新擦拭了脚底,然后在床边坐下,为陛下脱去靴子,然后一点点解开外衫丢在地上,将陛下浑身上下扒光只剩下里衣后,莫惊春才说道:“以后,若是陛下想来,不必这般躲躲藏藏。”
暗卫说出来的次数,着实有些吓到莫惊春。
他握住公冶启的手。
同时在心里慢慢补充,此时陛下的手,应当是冰冷的。
然后他就着昏暗的烛光,将公冶启压倒在床榻上,用被褥将两人包裹在一处。
两人紧密得就连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莫惊春握着公冶启的手指,尽管那种感觉万分诡异,但是他在心里填补上那个画面,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陛下的眼睛被另一只手盖住。
良久,小扇子一般的感觉在莫惊春的掌心扑闪起来,然后缓缓闭上。
一点,一点,公冶启的身体软化下来,像是不复之前的冰冷僵硬,又过了好一会,他的呼吸也变得寻常起来。
手指的温度逐渐回暖,甚至反扣住莫惊春的手指。
仿佛一切都在好转。
莫惊春淡淡的气息就在身旁,若隐若现。
就如同他这个人。
公冶启闭了闭眼,就跟真的睡着了一般,而莫惊春再坚持了久一些,才听着公冶启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不过片刻,帝王重新睁开眼。
却不知是短暂睡着后再醒,还是他压根就没睡着。
公冶启侧过头去盯着莫惊春。
莫惊春的眉头微蹙,像是在睡意朦胧里,还是感觉到了强有力的凝视,正在竭力想要从昏睡的状态中醒来。
公冶启翻过身来,手指盖在莫惊春的身上轻轻拍打。
反过来,却是他在安抚莫惊春。
真真奇怪,分明是他惊扰了莫惊春,却也是他来安抚莫惊春。
等到莫惊春重新睡得安稳,公冶启的动作才停下来。
他用变得温暖的手指捏了捏莫惊春的耳根,眼底流露出血腥残忍的神色,这副模样却是跟白日截然不同,仿佛在白日苦苦压抑的欲|望在夜间全然流露,再没有任何的掩饰。因着毫无掩饰,便是彻底的疯狂。
不知多少个夜晚,公冶启确实是贪婪地注视着莫惊春。
注视着他的睡颜,注视着他的身体,注视着他在睡梦中的翻滚,注视着他偶尔小小的梦呓。
公冶启知道莫惊春睡得不安稳的时候,会不自觉皱皱鼻子,睡得舒服时,一只手会无意识地摆在枕边,半是蜷|缩半是握成拳头。
有时候,他在梦中也会如同今日这般敏|感,在几次挣扎中,就猛地睁开眼,坐在床边吐息。
莫惊春做梦醒来的时候,从不会立刻再睡。
他会静坐一会,等到心神平静下来后,再缓缓起身,踱步到桌边倒茶。
一贯是不穿鞋的,极其偶尔会记得。
赤|裸的脚掌踩在绵密细腻的毛毯上,莫惊春不会知道,他脚下这地毯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思换过了几次,如今换的这种最是舒服,踩在脚底,既不会过分燥热,也会显得柔|软微痒,透着一些难以掩饰的舒适。
吃完茶后,如果莫惊春还睡不着,他就会提着一小盏灯笼,慢吞吞地绕着莫府转悠。
有时候会撞上同样睡不着的莫飞河。
哈,就是莫惊春被|操|练的时候。
如果没有遇到莫飞河,莫惊春就会溜达完一圈莫府,然后再背着月色,慢吞吞走回去。
这时候,他往往躺下就睡着了。
呼吸声有点沉重。
有时候,公冶启总是忍不住伸出手,悬停在莫惊春一寸之外,感受着他的鼻息。
如此疯狂诡异的窥探,确实是变态。
公冶启冰冷地想,然注视着莫惊春的眼神,却没有过半分抽离。他慢吞吞,如同冰冷的蛇一把扭动着,将自己的身体盘踞在莫惊春的身上,感受着那不断传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