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郑云秀。
她们一个代表着还未解开的隐秘,是和战场上的事情息息相关的武器;另一个,则是与之前刺杀陛下的忤逆大案有关。如此至关重要的两人,许是巧合,又许是在什么的驱使下走到一起,莫惊春当然会谨慎处置。
郑家……
莫惊春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对坐在车厢口的墨痕说道:“最近被派去盯梢郑家的人是谁?”
墨痕:“是暗十四,不过他还没有回来。”
“等他回来,叫他来见我。”莫惊春先是说了这一句,然后捏着眉心说道,“郑云秀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值当郑家一定要和孟怀王为敌,也要这么试探?”
方才单独说话的时候,郑云秀已经将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莫惊春,在他看来,这其中或许是有些麻烦事,但并无伤筋动骨的威胁。
那本不该为此做得如此肆无忌惮才是。
墨痕蹙眉说道:“或许,那与郑家女郎究竟犯下什么过错无关,而是与她是不是伤了郑家颜面有关。”
莫惊春颔首,“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可能。不过此事其实并未外传,虽我确实知道那四人中便有一个是她,可是她们从明面来说,也是被曹刘所利用,并非故意。”在焦明香的事情出来后,莫惊春早就派着暗卫查过这几个女郎。
若不是她们处事还算干净,后来是不会收手的。
在郑云秀的身上,肯定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就得去过问郑家了。
墨痕奇怪地说道:“郎君,从陈院长所说的事情来看,其实她要说的也并不复杂,其实也可由小的来转述,怎还特地让您过来一趟?”虽然是墨痕自己发觉女子书院的不对劲,但他事前也是来过一趟,不然不会贸然请莫惊春过来。
莫惊春笑着看他一眼,“能感觉到这点,也不算笨。”
陈文秀是特地请他过来的。
这颇有狐假虎威的风范。
莫惊春今日出行,并没有掩饰行踪,且他知道郑家偶尔会在私下盯着他的动作,他去到女子书院的这件事情,肯定会传到郑家,又或者,是别个人耳中去,都是一种威慑和敲打。
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墨痕咋舌,“平时院长看起来憨憨的,没想到其实也是这般有谋略和想法。”
莫惊春无奈看他,如果陈文秀真是这样的人,那正始帝怎可能让她参与军器监的事情?而陈文秀又是怎么从明春王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她当初分明可以选择留下,可是陈文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声音……那个时候,她可还不知道动手的人是陛下派来的,如果是山贼呢?
她的莽和谋,是结合一处的。
墨痕笑着揉了揉脸,听着窗外的动静,又回过头来说道:“郑家的事情,您打算……”他示意了一下。
莫惊春不疾不徐地说道:“此事,陛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女子书院的事情,肯定还不至于上达天听。且先看看郑家,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如果只是止步于此,那确实不是大事。”他并不着急。
这件事目前所表露出来的状态,比莫惊春预料的要轻些。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郑家的事情像是告一段落,车厢内陷入了平静,好半晌,闭着眼坐着的莫惊春幽幽地说道:“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他都没有睁开眼,但已经感觉到了墨痕的视线和犹豫。
墨痕慢吞吞地说道:“郎君,您难道忘了,除了这第一桩事情,那私底下,可还有另外一桩变故。”
那在墨痕看来,才叫心急如焚。
可是莫惊春怎是这般模样?
莫惊春缓缓叹了口气,睁开眼,在这漆黑的车厢内,只能隐约看得清楚墨痕的轮廓,他平静地说道,“墨痕,这歌谣上,可曾点名了是谁?”
墨痕一怔,摇了摇头。
这歌谣一共一十八句,看起来有问题的,不过其中两句。
没点名道姓,这要如何查?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缓声说道:“此事顶多就是去查查那几个作词作曲的大家,不过,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还未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墨痕收集情报的能耐确实不差,但他毕竟是一人。
而平日里,莫惊春除了必要,也不会让暗卫多做无谓的事情,这当然比不得正始帝遍布京城的眼线。而这些眼线,有一部分,还是在袁鹤鸣的掌控下。
既然墨痕都知道了……那正始帝,会不知道吗?
…
天上星光暗淡,正丧气沉沉地挂在天边,偶尔飘来的乌云遮盖了几点残星,时不时还响起少许闷雷。
轰隆隆的声响,听着像是干打雷,不下雨。
但是沉闷的温度,却逐渐蒸腾着人,连行走间,也带着难耐的粘稠。
许是要下暴雨,方才这样来临前的平静。
百姓是期待着下雨的。
毕竟春雨贵如油。
这滴答落下的不是雨水,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沉闷的夜色中,跪在长乐宫外的袁鹤鸣,就显得有些明显。只不独他一人,除他之外,倒也还有别个,在那前头的,便是刘昊。
正始帝暴怒。
而这几人,都是因着劝说陛下,才会被赶出来的。
可是再是知道陛下不喜,该说的话,也还是要说。
事情还要从袁鹤鸣进宫开始。
袁鹤鸣早就在十来日前,就收到了关于坊间歌谣的消息,这还是他的“同僚”特地转给他的,许是因为在这些搞情报的人眼中,秘密压根不成隐秘,他和莫惊春的关系,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像是多了一条命。
虽然袁鹤鸣也不知道正始帝到底手底下有多少在搞这些的人,但至少他们都清楚得很,在莫惊春的事情上,既是机遇,也是倒霉事。
一个不好,就容易出事。
袁鹤鸣在查的时候,也是如此。
歌谣的源头正如墨痕所说的那样,是出自平康坊,而作曲和作词的清倌都是坊内闻名的大家,她们颇受文人骚客的追捧,每天都有大把人试图让自己成为她们的座上宾客,以此显示出自己的优越不同。
那恰是在一次酒席上,凑在一处的才子佳人,并着这些平康坊的“大家”们坐在一处,由着其中一人主持行酒令,输了的人便要被罚。而恰恰是那两轮中,输赢到了最后,便是两位大家,结果她们携手言和,当场一个作曲,一个作词,便在众人的追捧下,将这首最近传唱颇广的歌谣编奏了出来。
袁鹤鸣特地查过,这两个清倌素日里的行踪并不隐秘,就只在平康坊,偶尔会被人请去府上,但这样的次数并不多。
而不管是哪一个清倌,却是查不出来她们身后有人在指使。
袁鹤鸣做这行做久了,地上看见个铜钱都能想出来个三六九五的可能,更别说这一次的结果居然是这样出奇。
普通得出奇。
袁鹤鸣又让另外的人去查了一遍。
本来此事压根不需要袁鹤鸣自己动手,结果他那几日还跑了几趟平康坊,搞得家里以为他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平康坊的姑娘,一时间欣喜若狂。
在敷衍了家里的期待后,袁鹤鸣揪着这份普通到简陋的文书,反倒更头疼起来。
如果此事是有人指使,或是有人藏在背后推波助澜,那还好说。
可是这歌谣的源头,却当真是干净的,只是两个清倌在输赢下,所做出来的东西。
那这样一来,便说明了一桩更为严重的事情……
即便正始帝多次压下坊间的传闻,可实际上这些说辞并不会因为被帝王压下,就当真消失不见。而是藏在人心,藏在言行,平日里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却在无意间又流露出来……正如,这曲歌谣之所以可以传唱,当真是因为这曲调如此美妙好听?
那可未必。
词顶多是朗朗上口,也不押韵。
而曲子只能说是入门,并不难听,可也不是佳作。
能够在短时间有这样的流传度,未必不是人的天性在作祟。
多数人便是喜欢听闻八卦,趣事,更甚至是人间惨事。
越是离奇,便越有讨论的意义,在饭后无事的时候,随口拿出来一谈,若是还有一二个不知道的人,便突生惊喜,抓着来人一顿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