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夕一怔,顾不上恶心感,忽然睁眼。
头顶是熟悉的面容,那人低头看她,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又年站在病房里,原本整洁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也有些不均匀。
昭夕细看才注意到,他还穿着深蓝色工装,大概是来得仓促,并未来得及换。
她没怎么见过这样的程又年。
记忆里,他一直是整洁干净、有条不紊的。
不知怎么的,昭夕忽然就委屈了,眼圈一红,鼻子泛酸,眼泪说来就来。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骂我……”
程又年低头深深地看着她,“这就叫骂你了?”
“怎么不叫?”她抽抽噎噎地擦眼泪,还是不敢睁眼太久,一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就想呕吐,“程又年,你一点也没有同情心,好凶啊你……”
看她还有空哭着撒娇,程又年总算松口气。
天知道罗正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项目上,告诉他昭夕出事,被救护车送走时,他心跳都快停了。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
昭夕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帮我擦一下吗?!”
程又年无奈。
“昭夕,我一知道你住院了,就立马从项目上赶来,衣服没换,手也没来得及洗。”
一身风尘仆仆,哪里敢替她擦眼泪。
尤其此刻,她面色苍白,躺在眼前,前所未有的脆弱,像只美丽又易碎的玉器。
昭夕娇气地呜咽几声,“那你去把手洗了,再来照顾我。”
程又年低头看她半晌,妥协道:“好。你别说话了,闭眼休息。”
回头,正好对上执行导演的目光。
杨导演心里苦啊,半路推车被截,他跟个游手好闲的没事儿人似的,一路跟来病房。原以为把昭导搬上病床总得他出两把力吧,没想到人家这就旁若无人互动起来。
二人世界,简直容不下一只苍蝇,更何况旁边还站了这么大只单身狗。
杨导演走也不是,插嘴也不是。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互动结束,才僵硬地抽了抽嘴角:“那个,昭导得从推车上挪到病床上,要我帮把手吗?”
程又年:“谢谢,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杨导演默默地站在那里,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我去看看小嘉那边,不知道住院手续办得怎么样了,然后还要打电话通知片场,免得大家担心。”
程又年点头:“有劳了。”
杨导演:“……”
不是,这不是我们导演吗?怎么你一副我才是外来人员半路截胡的样子==?
他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贵姓啊?魏导一会儿问起来是谁在照顾昭导,我也好汇报一下。”
“免贵姓程,程又年。”
“喔~~~好的好的。”
杨导演一脸恍然大悟出门去了,实际上压根儿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程又年?
谁啊?
确定没有谎报姓名,真人其实是半路截胡的程咬金?
赶在“程咬金”洗完手,继续出来虐狗之前,杨导演溜出了门,一边给魏西延打电话报平安,一边往办理入院手续的大厅走。
早知道就不主动随行来医院了。
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被骗进来杀狗。
经过楼梯间时,杨导演一愣,看见两个人戴着鸭舌帽的人。
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站在那,从头到脚都是不起眼的打扮,但就是看着怪怪的。
在这一行待久了,难免也有警觉性,对有的存在很敏感,杨导演当下多看了两眼。
两人老神在在地说着话。
“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心脑血管疾病,你也别太操心。”
“嗯,知道。”
“几号病房来着?”
“记不得房号了,左手边第二间就是。”
一边说,两人一边往病房走。
杨导演回头看了两眼,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塔里木盆地这种地方,哪家狗仔会跟来偷拍?
再说了,他好笑地想,就算这时候有新闻爆出去,也只会说导演敬业,为了拍戏负伤在身,怎么看都是剧组不花钱就提前做起了宣发。
话又说回来,昭夕是真敬业啊。
从前没有合作过,只听业内传过她的八卦,人人说起来都是一副又羡慕又眼红的样子。他一边想着那些八卦的内容,一边摇头。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那些妖魔化的东西,跟风听听就算了,真合作过,才发觉谣言的可笑。
他想起刚才在片场亲眼见到的那一幕,明明兵器架砸下来与昭夕半点关系没有,她硬是推开了陈熙,自己挨了这一下。
有天赋,努力,心地还善良。
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却非要用才华顶起半边天。
杨导演抽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痛心疾首地想,杨振才啊杨振才,今后可别觉得自己牛逼坏了。跟人家好好比比,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华没才华,成天听人聊八卦,你也太肤浅了吧!
转角处,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探头看了眼,发觉杨导演已经走了。
其中一人松口气,“是剧组的人吧?”
“是,这几天看他老在片场转悠。”
“差点迎头撞上。”
“眼神还挺毒,感觉都快看穿我们了,吓我一跳。”
“那现在怎么办?”
背相机的人拿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啊,问他要怎么拍,继续蹲片场,还是在医院驻扎。”
“嘿嘿,蹲医院挺辛苦啊,还容易被发现,可不得让他再加点钱?”
“那是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
魏西延专拍文艺片,从来都是慢工出细活,怎么精致怎么唯美就怎么来。
和昭夕一同拍摄《乌孙夫人》时,两人也物尽其用,昭夕负责风风火火的剧情,细腻深情的对手戏一般交给魏西延,物尽其用。
因此,他拍戏时从未像今天这样,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一场大戏,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拍完了,连演员都没怎么ng。
“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