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再来找阿蝉,是吴邪给他打电话的三天后。

他给阿蝉带来了零七零八的那些身份证明,把阿蝉安在吴家的某个分支里,变成了吴邪的侄女,叫吴蝉。张起灵自己都是个虚假户口,解雨臣只好把阿蝉安吴家去。

他还给阿蝉带来了一副美瞳。

“人啊,很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事物,害怕那些特别的人。”阿透在给阿蝉戴美瞳,这么说着的时候阿蝉也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也不敢点头。

就好像,和别人不同就是应该被排挤的理由一样。

照片是吴邪和胖子在家折腾了半天给阿蝉拍了发给解雨臣的,瞳色是后期过的黑色眼睛,黑色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马尾是胖子帮忙扎的,一边扎一边念叨:还没结婚呢白捡两女儿。

证件照上的阿蝉还是很好看,明眸皓齿。

阿蝉这会戴完了美瞳,是很好看的棕色眼睛,不太浅也不太深,就和大街上可以看到的千万人的眼睛一样。

有时候吴邪就会想,这世界上到底什么最可怕,是泯然众人还是独特出挑。

阿蝉眨眨眼,又眨眨眼,她不太适应眼睛里突然有了另一层东西,她抬起脸来迎着太阳眨眼睛,被刺激出了一层亮晶晶的生理泪水盖在眼睛上,汇聚成了泪滴才从眼角流下去。

“该有的证明都在这儿了。年纪我填了18,成年总是方便点。”

“谢谢你啊小花。这阿蝉和小哥的黑户都是你解决的,可麻烦你了。”

“你要真觉得麻烦我了,钱可以还一下。”解雨臣一边把听诊器拿出来,一边不冷不淡地接吴邪的话。

“哈哈。”吴邪干笑两声,转头就从胖子手里掏瓜子,一副没听到解雨臣说什么的样子,“我觉得阿蝉这眼睛现在和小哥更像了,你看看,可真是像。”

胖子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撇了眼吴邪,一副也不想搭腔的样子,倒是点了两下头。

阿蝉还在努力适应那副美瞳,张起灵走到她身边,伸出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闭上眼。”张起灵说。

于是阿蝉便闭上了眼睛,张起灵甚至能感受到阿蝉的睫毛轻轻划过他的手掌,像一只蝴蝶被他握在手里煽动翅膀。

刺眼的光线被张起灵的手掌挡住了一大半,阿蝉放松了身体朝张起灵的方向靠了过去。

阿透收拾好了东西就要走,她的木屐走在吴山居的石板路上,哒哒哒地响。吴邪想留阿透一起吃午饭,阿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吴山居,留了个后脑勺对着他们摆摆手以示拒绝。

解雨臣的听诊器就放在桌上,没有想戴上的意思。

“有麒麟血,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是我能检查出来的。主要还是贫血有些严重,可能是这……也不知道多少年里累积下来的营养不良吧。”

阿蝉把张起灵的手扒下来,一副自己已经适应的样子,眼睛里却还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血丝。

吴邪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张起灵,干巴巴地问:“张家人还会营养不良啊?”

“……”

张起灵甚至思考了一下,半晌才回答:“理论上不会。”

“我好像在逐渐想起来一些事。”阿蝉还是保持双手握着张起灵手,侧身靠在张起灵身上的姿势,“是一些时间跨度很大的事,我还是没有办法把它们串联在一起。

它们就像是满地的玻璃碎片,你知道它曾经是一块玻璃,但是你无法让它恢复原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