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信拖着一麻袋的鱼和柴火回到家里的时候裁判已经走了。
“你在笑吗?”金信见柯晨临坐在小板凳上,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房顶断了根竹条以外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在家什么都没做?”
“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并不参与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也不打算满足你的好奇心。”柯晨临提醒他,“还有,我没有在笑,我在生气。”
应该算是生气吧?柯晨临其实搞不太懂,因为他虽然冲动的对裁判做了那样的事,但那种情绪在现在的他看来也不算负面,给他的感觉还挺好的。
就好像干涸已久的咽喉终于被灌入了液体,无论那是水或是血,无疑都达到了止渴的效果,而血更浓稠,也更甘甜。
柯晨临眯起眼睛看向金信:“今天麻烦你了。”
在金信的眼里,此刻的柯晨临就像是个吃饱了的野兽,透着一股子随性的慵懒,他甚至懒得抬起身做防备。
“我希望你还没忘,你那个亲爱的杀了我们不知道多少次,如果我们找不出自己的尸骨,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金信提醒柯晨临。
“每次重启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裁判只是借用了游戏的规则,而游戏总归不会是个彻底的死局。”柯晨临知道这危险,不过也不妨碍他现在的满足。
当时裁判是享受的,尽管那时候裁判没法动弹,也不怎么肯说话,但当时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却仿佛在期望他更用力,更过分一些,他想让自己在那副身体上留下痕迹,无论是什么样的痕迹。
“你能别笑了吗?”金信看着柯晨临嘴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你觉得那个佘立志怎么样?”他试图换个话题。
“就现在来看,他是个非常老套的成年人。”柯晨临心情不错,对人的评价也尽量的往褒义的方向去,“他找你搭话了吗?”
“对,不过也只有他敢跟我搭话。”金信有些郁闷,其他玩家似乎都想尽量的远离我。
“很正常。”毕竟金信之前的表现太鬼畜了,那些玩家不排挤他都算不错的。
金信啧了一声,可不是么,那些家伙倒是觉得柯晨临老实,估计主要还是因为有自己在这儿做了个对比,给他们造成了误解。
不然大家都过了这么多副本了,早该明白看人不能看表面的道理。
柯晨临这次没有让金信来处理鱼,他把金信赶去生火以确保接下来这顿饭能够正常的吃上:“我们记忆的分割线应该在我把脑袋伸入水下之后。”
他一边刮鳞一边说:“不然裁判不会是那样的表情。”
如果一次次的重来,那裁判应该已经习惯了他把脑袋往水下探,不会着急忙慌把他拽出来,又多弄出一个没必要的交流。
“等等,你是怀疑裁判没有轮回吗?”金信诧异。
“也许,现在裁判手上有陈耀的所有积分和不知道一些什么道具。”柯晨临说,“你没法预料到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陈耀?!”金信的声音变了个调子,这个名字属于人类最强玩家,虽然这俩字不怎么特殊,但柯晨临口中的“陈耀”应该没有第二个人。
“那就更危险了啊!”金信声音猛然拔高。
裁判作为火种系统,对于积分的运用只会比他们更熟练,而且他们很明显已经被坑了好多次了,柯晨临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气定神闲的?
柯晨临像是知道金信在想些什么,出声反驳:“我现在很紧张。”
“我需要找到一个关键性道具,那个杀死了副本boss的道具。”柯晨临又说,“我对那玩意儿是有感应的。”
“但现在没有找到?”金信反问。
他们这儿足够有用的道具只有斧头麻袋什么的,而且最要命的事副本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笼统的目标。
昨晚外头的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埋藏在淤泥里头的人们又是被谁给杀死的?他们一概不知。
“不。”柯晨临拿着斧子给鱼开膛破肚,“找到了,从一进这个副本我就有了那样的感应,每时每刻都有,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这更麻烦,他对那种特殊道具的感应,有点像那东西能够散发出某种特别的味道被柯晨临捕捉到,而现在柯晨临就属于是进了个充斥着特殊味道的房子。
呆的久了他的嗅觉都快失灵,然而他还没分辨出那个味道到底来自何方。
“待会儿煮鱼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串串门。”柯晨临说,“先把那些玩家的情况都摸清楚摸透再说。”
“裁判那里我们也去?”金信询问。
柯晨临看向他,没有吱声。
“不是,你确定裁判现在不是,那种……那种状态吗?”金信不好意思用语言形容,干脆拉下了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做了个香肩半露的造型,冲着柯晨临眨眨眼,“我能看?”柯晨临对裁判的占有欲他现在体会特别深。
“把衣服穿好,伤风败俗的。”柯晨临斥责金信,“我不可能把他弄的那么夸张,毕竟他也是有室友的。”有些东西柯晨临觉得自己看就好,让不认识的陌生人察觉到的话,柯晨临也是会不爽快的。
伤风败俗的到底是谁啊?!紧张的游戏,都快没命了还玩的那么花!金信硬是没有在柯晨临的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感,他现在就差给自己搞个热水喝一口茶去赏雪景了。
“咱们去串门用什么样理由?”金信又问。
“鱼汤。”柯晨临说,“你今天不是抓的鱼多么?而且你作为侄子得罪了那些玩家,我这个老实叔叔拎着鱼汤去赔个不是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知道他们觉得你老实?”金信眉梢微挑。
“不然呢?”柯晨临反问,之前几个副本他才是被玩家们警惕的那个,不过现在有了更外放的金信,他就可以收着了,坐实这个被大佬带的菜鸟新人设定也挺好。
金信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总觉得那些玩家这么误会下去可能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这想法也就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幺蛾子挺好的,他就喜欢看幺蛾子。
金信笑了出来,虽然他谴责柯晨临不够紧张,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压力越大金信就越亢奋。
而这种亢奋感一直持续到他们端着鱼去第一对玩家家里头,柯晨临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让金信道歉为止。
“哈?”金信脸都皱起来了。
第一对儿玩家是两个女生,不知道游戏是怎么分配的,基本都是男玩家和男玩家住一起,女玩家和女玩家住一起,就跟分男女宿舍似的。
“不不不,不用了!”开口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她声音轻轻柔柔的,模样不算太突出,但看着特别有亲和力。
当然,能过这么多场游戏的,大概率不存在善茬。
“那怎么行,要的要的,快,金信,给我道歉。”柯晨临跟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轻柔,然而一喊金信两个字的时候那语调就重了很多。
他就像一个严厉的父亲,而金信就是那个傻了吧唧在学校里扯人家小姑娘头花的二货,柯晨临很气愤,甚至恨不得给这个傻儿子后脑勺来一下。
“我这人从不低头。”金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愤怒,演戏可以。但他一个混了这么多游戏的老油条,凭什么纡尊降贵的冲别人低头?!
柯晨临他想都不要想!
然后坚强不屈的金信就被柯晨临摁着脑袋给俩玩家鞠了一躬。
等金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金信猛的跳开,而后冲着柯晨临吼道:“柯晨的,你他妈……”
“你怎么跟叔叔说话的?”柯晨临皱着眉头,说完之后他又转向那两位玩家,放轻了语气表达歉意,“不好意思,我们家这小孩性格不太好。”
这已经不是性格不好的问题了吧!你看看金信的眼神啊,他看起来恨不得把你给生吃了!
“金信就是看起来凶了一点,其实是个好孩子。”柯晨临装长辈还挺有一套的,毕竟他和临信的年龄差的确足够让他做金信的叔叔了。
只是金信听到他这语气之后又打了个冷颤,别人对他凶狠他是能够接住茬的,毕竟你凶我能更凶,大不了拼命谁怕谁?
但一道对金信温和,哪怕这种温和是假装的,也能让金信抓耳挠腮浑身不适。
是的,只是一句“好孩子”对金信来说就已经算是温和的范畴了,如果不是现在还有俩玩家,他恨不得拔高声音命令柯晨临闭嘴。
然而柯晨临懒得管他,他只是借着道歉这个由头引起话题,而后跟两位玩家聊一聊而已。
金信原本以为就柯晨临那个要死不活闷葫芦的样子是不会聊天的,结果全程都是柯晨临在引导话题。
他笑的很得体,很有“家长”做派,而且说话方式很舒服,没有以往那种冷硬的感觉。
柯晨临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的看着对方,他在关注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确保这场谈话时舒适的,而一旦对话变得轻松,他能够获得的信息也就很多。
所以做为一个温和的“叔叔”,最后他们走的时候柯晨临甚至连这俩玩家怎么死的,家里有多少人都清楚了。
而等出了门,走去风雪中,柯晨临就立刻的换了一副面孔,将面子工程一般的笑容给收敛了起来。
“卧槽,你不是吧?”金信看他变脸看的目瞪口呆,“你这人也太恐怖了。”
“你们不是调查过我么?那应该知道我三年前正跟着朋友一起试着创业。”柯晨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可惜他没有穿着大衣,没有内袋,也没有烟,“要跑业务做闷葫芦可不行。”
“我知道啊,你们不是公司搞起来了么?不过你辞职了,说实话你不觉得亏么?你要不辞职,现在手里头的钞票可是大把大把的。”金信说起这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兴味。
“我要那么多钞票干什么,烧着玩?损坏钱币是违法的。”柯晨临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声实在没什么温度,像是说了俏皮话之后走个流程,“各人想要的东西不尽相同罢了。”
“你干脆直接说你是个恋爱脑呗。”金信啧了一声,他觉得柯晨临给自己找的理由太冠冕堂皇?
“是啊。”柯晨临却承认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大家活法不同,难不成谁还比谁高贵了?谁还能走出一条长生不老的路子?最后不都得死的。”
“但他们能把资产留给下一辈。”金信继续。
“巧了,我没有下一辈。”柯晨临说,“条件不允许。”
金信没话说了,他就想反驳柯晨临,以报柯晨临让他道歉的仇,然而又觉得柯晨临说的还挺有道理。
亏了。
之后金信被柯晨临拉着一个一个的去道歉,他那应激一般的反应没有一丝丝消减,这反而坐实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叔侄关系。
毕竟如果不是亲人的话,金信怎么可能强忍着愤怒不去攻击柯晨临呢?
他们是最后去的裁判那边,而裁判的看着金信耻辱的模样,表情就有些奇怪了。
裁判知道金信属于是人类反火种系统团体里的,现在这情况应该是金信忍辱负重,属于是迫于柯晨临熄灭程序的淫威,不得不配合。
和裁判一起住的男玩家是个年轻小伙,看着挺骚包的,头发也是染过的,一脑袋五颜六色,耳朵那儿一串的耳钉。
“喂,是我的错觉吗?”男玩家低声询问裁判,他和裁判没其实话都没说过几句。
一是因为玩家群体中藏着“鬼”,而且就算裁判不是那个鬼他也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不过如果拿裁判和柯晨临比的话那就不一样了,那裁判还是属于半个友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