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颤声道:“你咋不早点说啊。”
李稣哈哈大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无限循环。”
“这酒是伏特加,度数高,容易醉。”李稣的手指摩挲着杯子微笑道,“俄罗斯人都喜欢——他说他很欣赏你,你虽然身体看起来很单薄,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值得他的尊敬。”
林半夏本来想辩解自己身强体壮,但看了眼壮的跟头熊一样的谢尔盖,决定还是算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的,容易自卑。
正巧这时林半夏要的肉肠来了,他揉揉自己火辣辣的胃,赶紧切了肉肠,塞进嘴里。这肉肠和他吃过的肠味道差别挺大,充满了浓郁的烟熏风味,没什么淀粉,略微偏咸,用来下酒刚好 ,林半夏吃了好些才从饥饿的感觉里缓过来。
就在他吃肉肠的这会儿功夫,李邺李稣谢尔盖三个人居然已经干掉了一瓶伏特加,李邺谢尔盖也就罢了,林半夏惊奇的发现,李稣的酒量居然也很好,几杯伏特加下肚,他脸色一点没变,只是脸颊上浮起了几丝红晕。
林半夏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邺不让李稣喝酒,说他身体不好,怎么这一次……
“我和李邺就是在酒馆认识的。”李稣的指尖,在酒杯的边缘滑过,语气漫不经心,“那时候他才十二岁,瘦的跟个猴子似得。”
林半夏仔细的听着。
“这里乱,不像国内。”李稣说,“他父母也死的早,完全没人管,我遇到他的时候,正巧有人在请他喝酒。”他笑容冷了下来,“请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喝酒的人,该是怎样的混蛋?”
李稣在说着李邺的故事,李邺神情不变,仿佛李稣口中的根本不是自己。
“最廉价的酒,是用酒精兑的水,能喝死人。”李稣说,“但是在这里吧,你知道的……对于某些人来说,有酒喝就很好,我就坐在旁边,看着李邺一杯接着一杯,像要把自己灌个水饱。”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我当时就在想,混蛋不少见,可这样的孩子,我却第一次见着。”
他说到这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后来呢?”林半夏问。
“后来?”李稣说,“我看着心烦,冲过去把那个混蛋揍了一顿——李邺这小王八蛋,还冲着我吐口水。”他瞪了旁边的李邺一眼,李邺也不在乎,淡淡的说了句:“那是酒馆的顾客,你会害我丢掉工作。”
李稣用俄语骂了脏话,又喝了一杯。
李邺并不介意,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道:“第六杯。”
李稣骂的更凶了。
林半夏觉得这两人的关系自己实在是看不明白,按理说,李稣将李邺带离了那里,李邺应该是崇敬和尊重李稣的,但从李稣的表现来看,他反而有些害怕这个自己从俄罗斯带走的孩子,林半夏搞不懂,索性默默的在旁边喝自己的。
李稣说:“然后我就把他带走了,带回了中国,我想啊,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不会让一个小孩一个劲的喝酒,他还那么小,手臂细的跟柴火棒似得。”他揉了一下脸,道,“我还以为会长成个贴心的清秀小伙子,考个好点的大学,找份不错的工作——可谁知道,长歪了——”
第七杯酒下肚,李稣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半夏觉得李稣似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他没有再开口。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谢尔盖坐在旁边一个劲的喝闷酒,他甚至不需要下酒菜,一杯接着一杯,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好像这不是什么高纯度的伏尔加,而是白水一样。
李稣说这才是俄罗斯人喝酒的方式,在这个高纬度的城市里,寒冷已是常态,它让这个国家的人民拥有了强悍的灵魂和体魄,同时也让他们爱上了这浓烈的,能带来温暖的液体。
就在散乱的聊天里,李稣喝完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杯,他遗憾的放开了手里的杯子,站起来说自己想出去抽根烟。
李邺没拦,目送他走了。
林半夏奇怪道:“你和他吵架了吗?”
李邺看了林半夏一眼,说:“嗯。”
林半夏更奇怪了:“为什么吵架……”
李邺说:“小事。”
看来他并不想告诉林半夏他和李稣之间的事,林半夏也知情识趣的闭了嘴,又喝了半杯的酒。
李稣一走,整个桌子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谢尔盖一杯接一杯,就没有停过,林半夏用蹩脚的英语担心的劝慰了他几句,他却苦笑着对林半夏摆手,林半夏只能由着他继续。
就这么喝了三四轮,林半夏实在不行了,拖着软绵绵的腿去外面吹了会儿冷风,看见李稣蹲在地上,百般无赖的用木条逗泥巴上头的蚂蚁,他道:“这太阳起来了,你记得把口罩和墨镜戴上啊。”
“唉……”李稣没动,“你这就不喝了?”
“喝不动了。”林半夏说,“你酒量很好吧?”
“那是当然。”李稣说,“我的酒量是最好的,哦,对不起,我忘了宋轻罗不在了。”他扭头瞥了眼林半夏,“你昨晚做那事儿的时候,就不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淤泥吗?”
他说的是林半夏许愿的做法。
“怕啊。”林半夏是个老实人,“但是宋轻罗要是失败了,那我们四个全得死在这儿……”
“我知道,我知道。”李稣说,“道理谁不懂呢,但是你明白吗?那种情况下——没几个人,真的敢这么做。”他笑着,看向林半夏的眼神温柔的要命,“林半夏,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朋友。”
“我也是。”林半夏如此回答,“所以我想那个扇我耳光的人应该不是你吧?”
李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