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融融,西风拂过庭中枯黄的桑叶。
齐邯满身血污,猝不及防的被她紧紧箍住,整个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处,几乎动弹不得。
不是身子太过疲乏没了力道,而是想不出该怎么办。
见他只是愣在那儿,任凭自个哭了半天也没什么回应,萧神爱更难过了,呜咽声愈发的迅疾,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你怎么、你怎么不理我啊?”
待到好容易说出一段完整的话,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呜呜,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萧神爱抽噎了几下,原先用力圈着他腰身的手渐渐松懈了力道,似有脱离的迹象。
她抽空抬头,看向那面容僵滞的男人,更是委屈极了,不由气恼道:“我……我不要……”
话还没说完,忽而就被人禁锢住了那道细细纤腰,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桐桐。”齐邯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低声道,“别说这些我不爱听的。”
萧神爱身子骤然腾空,失了支撑后,她下意识挣了几下。
然腿弯和上身都被人牢牢扣着,稍微动一下也没法子,她别过头红了眼:“谁叫你刚才……”
明明是他先不搭理她的,怎么还怪上她了?
太不讲道理了!
蜷了蜷手指后,萧神爱试着伸手去推他。
然粉嫩的指尖甫一触上那银亮的甲胄,冰凉的温度传递过来,下意识的又向后缩。
秋日本就是霜色尽染、露气深重的时候,阵阵寒意裹挟而来,再这么冻上一下,浑身霎时一个激灵。
“好冷。”她微努着嘴,很不高兴。
齐邯本意是叫她离自个远些,怕她沾染了自个甲胄上的血迹和污泥,这会儿她蹭都蹭上了,只得叹了口气,抱着人阔步朝浴房走去。
院中侍从对视一眼,这才从方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跑烧水,也有去拿沐浴的用具和更换衣物的。
清檀刚支使了女萝去拿澡豆和香膏,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心境才略略平复下来,领着两个小丫鬟去庖厨,叫人置办一桌吃食出来。
齐邯将萧神爱放在浴房的一张檀木小榻上,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方才我身上脏,才不欲抱你的,哪想到有只小脏猫将我缠着不放。你自个瞧瞧,这回可真成个小脏猫了。”
萧神爱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个缃色裙摆上满是污渍,手上有了些血点子。
她这才抽空去注意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抬眸看去,见着齐邯右侧颌骨与颈项交汇处,有两道交错的伤口,便颤着声问:“你受伤了?”
齐邯这会子才觉着那伤处有些隐隐作痛,他抬手摸了摸,轻声道:“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哪里会不妨事,流了这么多血……”萧神爱又开始哭了起来,先前眼圈的一圈红肿还没消下去,此时愈发的醒目,哭得身子都在打颤。
齐邯半蹲下来,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想起她当是头一回见到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没被自己给吓着、还能在这儿好好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没法子再要求更多。
无声的哄了片刻,他无奈笑道:“别怕,不是我的血,是旁人的。”
萧神爱于啼哭中缓缓抬起头,将信将疑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齐邯轻声哄着,柔声道,“桐桐帮我把甲胄解了可好?解了甲胄,你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萧神爱看了一眼,抿抿唇道:“可是我不会……”
齐邯笑着捏了捏她的耳珠:“没事,我教你。”
顺着齐邯的指引,萧神爱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先解开了那身明光铠上的护肩。
便是一个护肩的重量,叫她提着也很有些吃力,得用手捧着才行,遑论齐邯要长时间穿在身上行动。
一路解着身甲和护膝的系带,萧神爱累得气喘吁吁的,离他这般的近,那股子血腥混杂着黄尘的气息,也是一刻不停的往鼻子里钻。
她颤巍巍的抬头,见着齐邯身前的护心镜似乎有些裂损,愣了片刻,替他解下后戳了戳心口处:“这儿可有受伤?”
齐邯眉眼含笑的望着她,声音柔和:“有一支暗箭,恰好被护心镜给挡住了。”
光是听他这般说,萧神爱心尖便是一颤。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抽了抽鼻子:“怎么这么凶险呢?”
浴房被人从外扣响,是侍从送了水过来,齐邯看着她那双朦胧泪眼,忽而有些后悔带着她一块儿进来了。
现在就哭成这样,一会儿若是瞧见他身上的疤,他都不敢想象会是如何景象。
叹了口气,他吩咐侍从将水放在屏风外,而后自个挽着袖子提了进来,亲自往浴桶中加水。
萧神爱眼尖,在他挽袖子的时候就瞧见了胳膊上的一道伤口,直至他将浴桶中放满了水,方才轻声说:“子彰,你身上还有伤吗?”
“没、没了。”齐邯心下一紧,连忙回了一句,又轻声说,“乖,你先洗着,我在旁边给你看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