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以单个优势出头的选手,遇到实力更强,基本功更稳,或者克制自己打法的对手的时候,就会被打蒙,而在这个过程中,任何失败都可能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当你以全面的基本功稳住之后,你再去寻找自己的路,那个时候,你的路才能走的更长远。”
俞近识说,“而我要让你明白的是,在达到这样目标之前,你并不会一直获胜,你会输球,你会发现,很多打法,你想打,但是打不出来,这种感觉很痛苦。但痛苦不是坏事,你要牢牢记住这种在自己的弱势领域被别人压制的感觉,然后以最干脆的方式,去解决掉你的弱点。”
“你绝不是百分百胜率,你会输球,上次输了,也不会是最后一场,你今后还会输掉更多的比赛,但是输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从中得到的经验和锻炼,远比赢球更多。现在的输,是为了以后的赢。”
俞近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的过去,这样的道理,是他用自己的职业生涯试出来的经验。
以前赢得太多,所以后面才会差点被几次输球给打败——才会错失那一次的世乒赛参赛机会,以至于他的人生,永远错过了那一个世界冠军。
走的太顺,未必是一件好事。
遇到挫折,也未必所有人都能化失败为成功。
常晴想了想,郑重道,“谢谢师父。”
这段话的含义太深刻,包含的经验也非常珍贵,她现在能想明白一些,但更深的内容,或许还要想几天才能感受到。
的确,在俞近识找她说这场比赛之前,常晴只觉得自己需要进步,而且很多地方需要进步,一次输球,就让她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很多刺激。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毫无疑问,之后她会更加拼尽全力去提高自己的各方面技术,而这些提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如果完不成,她的心态就会持续在这样一种焦虑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焦虑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焦虑不能没有,难的不是消除它,而是如何更好的利用它。
而她打完那一场之后,想的也是——下一场一定要赢,且必须要赢,今后的比赛,也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水平不足而输掉。
但俞近识要告诉她的是——你还会输,一味的追求赢太过于表面,输球的目的,是找到自己的不足,然后有的放矢地去补上一个个弱点,将自己能力的墙壁越垒越高。
但俞近识又要她记住这样的感觉。
输球的心态需要正常对待,但不能无所谓对待,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自己的缺点,不要被一时的输赢牵动自己的节奏,最终的目标,是从失败和胜利中都能吸取到经验,然后提升自己。
只要自己在进步,只要自己能保持进步的想法和动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队里有人说,你输那一场,是我让你让球。”
俞近识说,“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常晴已经和何虹说过了,她没想到俞近识也能听到,那看来,这样的话别人说的不少。
何虹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常晴的打法很奇怪,中间爆发了一局,后面的打法就没那么激烈了,最后没搏过黎海燕。
但常晴自己作为当事人,是知道俞近识下令的战术打法对自己打发挥有多大影响的。
将心比心,如果俞近识是常晴,被教练下了这样的命令去打,最后输了比赛,必然不会理解,虽然最后是为自己的成长好,但这样的锻炼和教导,放在平时绝不会有问题——俞近识,却把它放在了最关键的循环考核赛里。
常晴最后还是按照他说的去打了,事后也没闹过,但人言可畏,俞近识倒想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过让球这种说法。”
如果只有这句话,那说出来,意思就是借着传言表达自己的不满,认定了俞近识的战术要求和循环赛练球,是要她变相让球。
但常晴还有下句话:“但我认为,那不是让球。”
别人叫他俞教练,骆景和何虹也是,很尊敬,是打心底的尊敬。
但常晴叫他师父。
她对他除了尊敬,还有无条件的信任。
“为什么?”
俞近识来了兴趣,“换做我是你,我说不定就相信了这种说法。”
“因为我觉得,您不是会让球的那种人,”
常晴说的很坚定,“也不会让我让球。”
俞近识是乒乓球领域的天才,曾经也骄傲过,冲动过,现在性格收敛太多了,变得和以前几乎是两个样子,但常晴知道,他的心里还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还有自己的坚持。
而那种坚持,是天才的傲骨。
常晴这么说,就是百分百地相信他。
俞近识看了她好几眼,“你真就只有十三岁?”
常晴点头,还点的挺认真的。
只有这个时候,她像是个小孩儿。
“你说你不服这个名单,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句话问的还挺戏剧的,就在一年前,俞近识也这么问过她,当时他们在落镇小学的操场边上,俞近识问她,如果他没来,而她又没被体校招进去,会怎么办。
当时的常晴说,她要买个车票,去区城,挨个挑战里面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见常晴不说话,俞近识问,“怎么,要买个车票,去挑战国家队所有人吗?”
常晴摇头,“不会。”
俞近识放心了些,“看来你还没那么傻。”
常晴说,“啊,是因为去首都的车票太贵了。”
俞近识:“……”
你还真去打听过路费是多少?
玩笑归玩笑,该说的事儿,俞近识还是得告诉她。
“不管外面怎么说,那都是他们的事,年龄也好,成绩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这个——”
他从桌上拿出一叠纸,“才是你没进入名单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