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低着头应了一声。
“太宰老师。”夜蛾打断了他,弧度锋锐的眼睛瞥了过来。
其实他有很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不显得那么凶戾,但效果大抵不太显著,身边的人总是会被他不经意的目光吓到,这事一度使他陷于苦恼。
“你可以喝酒吗?”一句问候也被他说得生涩僵硬,配上不怒自威的脸庞,更是一点关怀的意味都听不出来了。
有伤在身的人不宜摄入酒精,而太宰治的身上都是绷带。
脸上、脖颈、手腕,这些裸露在外的部位都被纱布缠裹住了,不知身体躯干是否也有。配合清隽俊美的相貌,还有略显单薄的身材,他轻声细语的模样像极了古画卷里孱弱的美男子,身上一丁点儿攻击性都不带,只会让人禁不住想要给他一些关怀。
对夜蛾正道这种责任感与道德感都至高的人来说,效果更甚。
‘不去帮助他的话,心底的良知就好像遭受了谴责一般。’
‘若我对他视而不见,想必会为此难过好久吧。’上午在走廊谈话那会儿,当他看见眼睛亮晶晶的太宰治时就是这么想的。
尔后心底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么就由我来代替太宰老师上课好了。只是一节课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太宰治可以轻而易举地遭人嫌恶和恐惧。
同理,只要他想,他也可以依托伪造出的假象讨得所有人的欢心。他从来不吝啬靠极佳的皮相与动人的演技为自己搏些喜爱——
于是他笑眯眯地:“当然是能喝的呀,夜蛾老师。”
“对了,夜蛾老师,黑松老师。”他叫住了二人:“就直接喊我太宰吧。我年纪小上一些,是二位的后辈。”
“那么,太宰君。”黑松欣然改口了称呼,他从夜蛾正道宽厚的背部欠身,探出头来:“我有点好奇,你今年多大了?”
光凭太宰治的外貌,实在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
单看年轻程度,就算是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也无法在那瓷白的脸上找到半点皱纹。然而那件漆黑的大衣罩在他的身上,竟沉沉甸甸地压散了青年人应有的全部朝气,只余留下老练娴熟的做派。
“年纪呀。”太宰治弯起好看的眉眼,随便扯了个幌子:“二十七岁了。”
其实他二十一岁都还不到,至多算是二十岁半——但即使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干脆说个适宜的数字。
“那确实,我和夜蛾都大你一些。”黑松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由得感慨:“二十七岁的特级咒术师,前途无量啊。”
“不,这样说的话,”太宰治端起老板呈上来的小麦啤酒轻抿一口,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论前途无量还是该说我那三个新入学的学生吧。”
“十五岁的年纪,出了两个特级。”夜蛾接了话茬,“那个女孩也不容小觑,反转术式实在是太罕见了,单是用于后方增援,就能救下许多咒术师的命,大幅度减少战斗时的死亡率。”
“家入硝子啊……”谈起这个女孩,太宰治便想起了在资料上看到的有趣东西:“她在入学资料表上写了以后想报考东京医科大学呢。”
“那就是很想做医生吧?”黑松也灌了一口酒,和有些斯文的外观不同,他喝起酒的样子豪横无比。
“那倒不一定。”夜蛾看向黑松,带着多年好友谈话间的放松:“你大学不是念了东大吗?”
“什么专业来着……我记得好像是生物工程学?听说你绩点很好,年年都有奖学金呢。”
黑松助贵愣了一下,没再看夜蛾正道,反倒又灌下一口啤酒,闷声道:“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啊。”
他看起来不是酒量很好的人,半杯啤酒下肚,脸就通红一片了。
“生物工程系?”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眨眨眼,“我也有些好奇呢,黑松老师。你读大学的时候都会学习什么专业知识呢?”
“那种东西,早就忘光了。”黑松回答,“我现在又不教学生生物,恐怕氨基酸的结构通式都写不出来了吧。”
“黑松老师真是太谦逊啦。”太宰治说,“能考进东大便证明你资质过人呢。”
“不,太宰君,有关这一点我必须要否认。”黑松助贵甩了甩头,他看起来真的喝醉了,镜框下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