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组织好语言:“这就是你一声招呼不打,单独跟常亦乘行动的原因?”
纪洵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
这事细究起来,无非就是早上出门前,纪景扬提过今天有要紧事,加之上午纪洵打电话对方没接,他就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了。
见他不说话,纪景扬挠挠头:“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对灵了解不多,常亦乘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控,今天你能平安无事,只能说难得运气好了一回。”
纪洵点头:“嗯,我知道了。”
平静的回应让纪景扬无法放心。
在纪景扬看来,纪洵之所以从小就懂事不需要别人操心,全是由于他在纪家备受冷落,才会养成把许多心思都藏起来的习惯。
纪景扬思忖片刻,认为有必要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你刚才跟婴女说那些话,是同情她的遭遇吗?”
“事情全是她自己做的,”纪洵回道,“没什么可同情。”
“???”
不应当啊,纪景扬纳闷地想,审讯结束前纪洵说的那番话,那诚恳带着一丝惋惜的语气,都快赶上观山的前辈教导年轻一辈的灵师了,居然不是因为同情?
纪景扬悟了:“啊,你故意的对不对?”
纪洵转过头,递来一个困惑的眼神。
纪景扬:“你为康梦雨和徐朗感到愤怒,故意刺激婴女,好让她被依法超度之前的最后几天,都活在悔恨之中!”
“……”
纪洵想不通他在纪景扬心里到底是哪种形象,怎么一会同情恶灵,一会又故意刺激人家,活得像个精分似的。
不过仔细一想,刚才那番话好像说得是冲动了点,不像他平时的性格。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恶灵作祟的事件,一不小心就讲出了真实感想而已。
见他沉默不语,纪景扬更加笃定:“我理解你的感受。”
纪洵哭笑不得:“你又理解什么了。”
“虽然你跟两名死者不熟,但毕竟人死了,你心里难受也很正常。”纪景扬拍拍他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
纪洵麻木了,他并没有十分难过。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接受天人永隔的事实,如今长大了,更是很难为别人的离世感到伤心欲绝。
“比起为死掉的人难过,”纪洵轻声说,“我其实更希望初觅的店主能活下来。”
纪景扬顿了一下,才说:“谁不希望呢。但郑自明应该跟你提过,她被恶灵寄生太久,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话还没说完,纪景扬就先看见常亦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常亦乘径直走到纪洵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谢谢。”
“不客气。”纪洵笑着接过来,重新把戒指戴上。
常亦乘没说什么,只用目光静静地打量着他。
三人进了电梯,等快到一楼时,常亦乘才忽然垂眼看向纪洵,低声说:“你有戒指,或许能救她。”
·
初觅的店主被安排在楼上某个房间内休息。
说是休息,实际上也不过是等死罢了。特案组已经联系了她远在外地的亲人,病床边悬挂的吊瓶,正在尽量延续她生命的时长,希望能赶上家人能够见上她最后一面。
至于她本人……
纪洵站在床边,蹙眉观察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
离开寄生的婴女,虚假的红润脸色早已从她脸上消失,真正的店主形如枯槁,眉眼间仿佛盘旋着一层浓浓的死气,就连呼吸声也轻得几乎无法听见。
但更令纪洵感到惊讶的是,她连长相都和他白天见过不太一样。
像,但又不完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