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禾看着两人直接朝着自己走来,她不由驻足挑了挑眉,这是冲着她来的?
看对方穿着打扮,肯定是跟来这善堂找伙计的人不一样。
果然,两人走到赵禾跟前,行万福礼,那妇人看着赵禾温和一笑问道:“敢问阁下可是赵小姐?”
赵禾点头,“请问您是?”
这妇人便是昨日不赶巧上门拜访赵禾,却遇见赵禾出门的那位金夫人。原本金夫人也是没想要接二连三地频繁凑到赵禾跟前的,可是昨日赵爹在江陵城中闹出来不大不小的动静,就算是一般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作为江陵知府大人的夫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若说昨日她给赵禾的府上递拜帖,只是因为当初她们金家看中了赵禾跟别的贵女不同,是个讲道理的,如果能结交一二,往日若是有机缘,今日种种,也是善缘。但是自从昨日赵靖亲自来了江陵城后,金洪涛和这位金夫人猛然意识到可能传闻是真的,那位靖安王对于王妃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甚为看重。不然在眼下这种时候,何至于亲自来一趟江陵?
如此一来,金夫人便觉得赵禾此人,必须要好好结交。
“妾身昨日携小女上门想拜访小姐,没想到小姐已先出门……”金夫人脸上带着善意的笑说。
赵禾听到这里时,才忽然想起来,昨日回家后,是有门房告诉她收到拜帖,不过那时候不太凑巧,她已经出门正好错过。不过那时候她都陪着她阿爹,门房的话就像是一阵青烟一样,片刻后就在她心头消散,昨日她都忙着跟她阿爹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大小事情,早就将那张拜帖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候听见金夫人提起来,赵禾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原来是金夫人,昨日我出门匆忙,竟跟夫人错过。本来在这江陵城中,我应该先去拜访夫人,只是眼下琐事缠身,改日我定然亲自上门拜访,还请夫人见谅。”
金夫人哪里可能真怪赵禾?眼前这位虽然没被当今皇上封为郡主,可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整个京兆,在整个靖安王府中,除了靖安王赵靖之外,就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一个主子?而京兆这些年的势头,俨然已快要赶上上京。
坐拥百万赵家军的赵家唯一的嫡女,也极为可能是唯一的继承人,她讨好都还来不及。
“怎会?妾身已听说赵小姐在我们这江陵城中创办了善堂这样的地方,还帮助不少落难的流民,此等善举,哪能算得上是琐事?今日妾身携带小女金瑶,冒昧来此处,也是想尽一份力,赵小姐看看可有我母女二人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金夫人将身边的金小姐推了一把,又看了看赵禾。
金小姐年岁同赵禾差不了太多,有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现如今被金夫人带到赵禾跟前时,还有些局促。
“赵小姐。”金瑶在家中时就被父母三令五申,今日在见到赵禾时,务必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若是能跟赵禾交好,那就最好不过。
可她性子本不是能那么快跟陌生人打成一片,何况现在赵禾身后跟着那么多的护卫,她一看就有些害怕。
赵禾莞尔,像是看出来金瑶的不自在,开口道:“金小姐不必局促,你我二人年纪相仿,日后就直接唤我名字便好。”不过说完后,赵禾又歪了歪头,似乎感觉到不太妥当,遂补充道:“家母出身陈郡谢氏,不如,今后金小姐便唤我谢禾吧。”
她来江陵城办事,可没想过要顶着靖安王府小姐的身份。
“这……”金瑶有些不确定,抬头飞快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金夫人点头后,金瑶才低头小声叫了声:“谢,谢小姐,我叫金瑶。”
赵禾微微一笑,没有再坚持让对方叫自己名字,“初来江陵城,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日后可能少不了要来找金小姐玩玩的。那以后,我能叫你金瑶吗?”
“自然可以的。”大约是觉察到赵禾的善意,金瑶抬头飞快看了眼对方,眼中有些好奇。
金夫人这时候插话道:“今日谢小姐来善堂,定然也是有正事。”
赵禾点点头,看着在善堂附近的巷子周围,坐着不少人。
这些人估计是昨日她听到田庄上的农户说的那些等着她的流民,她收回目光,说:“善堂收留因为战事无家可归的流民,大家只要想学手艺,都能来善堂。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还有后期配合官府核对进入江陵城的难民的身份,所以我们便会对进入善堂的人员进行身份核验登记。今日我来此处,便是解决这几日想进善堂却因为没人登记,还在周围徘徊的流民。”
金夫人:“如果赵小姐不嫌弃,瑶娘她也能书会写,不如让瑶娘跟着一起分担如何?”
赵禾看着金瑶,“那就要看金小姐可愿意跟我一道?”
金瑶看了眼自己母亲,然后冲着赵禾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江陵城中关于善堂的传闻很多,金瑶其实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愿意花费银子来帮助这么多的流民,免费教会这些人谋生的手艺。当从爹娘谈话中偶然得知竟然是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子时,金瑶也是佩服的。今日跟金母出门,得知是来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被天下人知晓的备受靖安王宠爱的王府大小姐,她有些期待。
眼下,这是要跟赵禾一同共事,金瑶又羞涩又紧张。
赵禾命人在善堂门口搭好棚子,带着金瑶朝里面走去,简单跟金瑶解说一番登记的主要事项,最后她主动拉了拉身边的人的手,笑了笑说:“其实不难,我就坐在你身边,你若是遇见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便好。”
金瑶咬了咬唇,“我就怕耽误了赵……谢小姐的正事儿,毕竟从前我也不曾做过这些。”
赵禾看见金夫人已经上了马车,她收回目光,看着苹果脸的金瑶,将一只细长的毛笔放在后者手中,“没有谁生来就会,犯错就犯错,你不是还有我吗?”
金瑶冲着赵禾羞涩一笑,先前她还有些担心像是赵禾这样的贵女,架子大得很,不好相处,可现在听着赵禾说的话,她心头的担忧瞬间放下了一大半。
其实在善堂的护卫们出来给赵禾在门口搭棚时,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后来大家看着带着帷帽的赵禾和金瑶坐下后,立马就有人想到前段时间在门口看见的赵禾的打扮。虽然是看不见赵禾的模样,但跟在赵禾身边的九娘和南越,却是极好辨认的。
赵禾一出现,想去善堂的那些流民,纷纷涌了过来。
“是前些日子善堂的那位主事的小姐吗?现在善堂还能收留我们这样的流民吗?”
“是小姐吧?我们都在这里等了您好几日,善堂还需要绣娘吗?”
“小姐,我从前就在大户人家帮厨,善堂需要厨娘吗?不要月钱都行,只要能有个地方睡觉,能填饱肚子就行,恳请小姐给我一个机会吧。”
……
在江陵城中的流民和乞丐,差不多在听说了善堂后,这几天时间都围聚在了这周围。
就像是先前赵禾在田庄遇见的一样,不论她之前说了什么,都不及那些真正在善堂和在田庄的人讲出自己的经历来得让人信服。
赵禾没在江陵城中的这几日时间,善堂里的一切事无巨细几乎都被人知道。
先不说原本在江陵城中就很有名的刘夫子出现在善堂中的学堂里,就说说善堂里囊括的手艺种类,就足够让人羡慕向往。
不论是什么性别,只要想学,善堂都能教。而且对于流民们更重要的是每一顿都能吃饱,每个夜晚,也有自己可以睡觉的一席之地,再也不用忍受风吹雨淋。
只要有一门手艺的,能在善堂当差的,每月都能拿到月钱。
善堂这样的地方,给了每个人足够的尊严,让每个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谁又不想来呢?
在善堂的人自然感激惦念着赵禾的好,善堂的好,出门在外时,被人询问起来,更是认真详尽地颂扬着善堂的好,如此一来,在江陵城中,谁还不知道善堂?谁又还不知道善堂的好?
想要在这战火四起的乱世中,寻得一方安宁的流民,自然是纷纷不约而同到了善堂门口。
等了好几日,终于看见疑似善堂管事小姐的身影,自然是一上来就差点将赵禾围住了。
赵禾看见人群在一拥而上时,下意识的动作是将金瑶拉到了自己身后。她帷帽下的那张小脸还很镇定,听见耳旁的那些话,赵禾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先安静,然后她开口道:“善堂存在的目的就是救济更多的人,帮助所有想要凭着自己双手去赚钱养活自己人,所以任何时候,善堂的门都不会关闭。想去善堂学一门手艺,或者得一份午膳的,都来这边登记,不要拥挤不要喧哗,只要你有需求,都可以来善堂。”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不安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彼此转述着刚才赵禾说过的那些话。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去善堂,大家都不要慌不要拥挤,我们每个人都能去。”
“这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现在好了,终于有我们这些人一口饭吃……”
在护卫们的安排下,蜂拥的人群也变得井然有序,分别在赵禾和金瑶两人跟前排起了长队。
金瑶那一边负责想要在善堂领一日午膳的流民名单,赵禾这边负责想进善堂好好学一门手艺或者想在善堂谋个生路的流民。
两人分工明确,金瑶除了最开始还有点不熟练之外,很快上手。她性格虽然腼腆内向,但似乎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做事情时倒是极为仔细。
赵禾早前立了规矩,善堂救济穷人救济难民,无偿救济只得一餐,若是还有人想要死乞白赖地在善堂蹭饭,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像是这种有意想浑水摸鱼的,也很难发现。毕竟每日来善堂的人不少,登记花的时间虽不算多,可想要看看来人是否在之前有过登记,这要看的记录可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