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薄明烟将孟栩然放坐在换鞋凳的软垫上,小满一见两人回来了,猫粮也不吃了,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跟着跳上了换鞋凳。
孟栩然揉了揉凑过来的小满,指挥薄明烟道:“鞋撑在第二个抽屉里,鞋子放鞋柜第三层,再帮我拿一下底层的拖鞋。”
薄明烟冷飕飕地睨了她一眼。
孟栩然假装看不懂薄明烟眼里的意思,眼睛弯成了月牙,很懂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薄明烟低腰放鞋,余光瞥见孟栩然将猫抱进了怀里,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听孟栩然说“小满满想我没”“小满满给我亲一口”之类的话了。
结果这人这回不按套路出牌,而是摸着怀里的猫,澄澈狡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问:“姐姐你有没有让小满满想我?”
薄明烟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差亲自把拖鞋套某人脚上去了,某人还十分厚脸皮地抬起了小腿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
薄明烟没好气地把拖鞋往她脚下一放:“自己穿。”
孟栩然小腿没放下,而是轻轻撞了一下薄明烟的,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什么?”薄明烟垂着眸子问。
“有没有让满满想我啊?”
孟栩然七分裤裤腿下纤瘦的脚踝几乎是贴着薄明烟小腿线条慢慢滑下去的。薄明烟的注意力都被勾了过去,没有留意到孟栩然这次说的是“满满”。
等不到回答,孟栩然边问边用碰了碰薄明烟露在外面的脚脖子。
大约是在冷风里呆了太久,孟栩然的脚踝很冰,碰触时就像冰块丢了上来,薄明烟忍不住蜷了下脚趾。
她在换拖鞋,刚好换到那只脚,却没动,一直到孟栩然主动移开。
“你不是有物理外挂么?自己看去。”
孟栩然一噎。
石化的样子有点可爱,薄明烟无声地勾了勾唇,催促道:“把鞋穿上,脚冻得像冰块。”
孟栩然看薄明烟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一幅不打算直说的模样,她鼓着腮帮子穿上鞋,亦步亦趋地跟在薄明烟身后,嘴里嘀嘀咕咕:
“自己看就自己看,呵,有声音有景象,我到时候给你截下来做成表情包,脚冻成冰块,是我想的嘛,还不是为了等你,你居然还嫌弃。”
一路听她絮絮叨叨,薄明烟又无奈又好笑道:“我哪有嫌弃。”
孟栩然傲娇地昂了昂下颌,表示有。
薄明烟气笑了。
说是气笑的也不全是,气就只有一瞬间,余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浪潮席卷了心里每一个角落,薄明烟心情变得很好,之前的郁结和不虞一扫而空。
笑意在她脸上浮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敛了下去。因为薄明烟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开心,是源于孟栩然。
从孟栩然回来的那一刻起,心情就越过了分水岭。
孟栩然看着薄明烟的表情,以为她这是不服气,正想举证说明,毕竟月初滑冰的时候,薄明烟说她手太冰,就往后缩了一下。
就像刚刚,薄明烟说“你脚冻得像冰块”。
孟栩然的思绪仿佛是一根剥落了锈斑的弦,慢半拍地震荡着余音。
可薄明烟这次没有避开。
从什么时候开始,薄明烟对她有了变化。
不知不觉走进了厨房,薄明烟收拢了思绪,问道:“折腾这么久,你肚子里的酒应该消化了吧?”
孟栩然晃了个神:“嗯?”
声音轻,薄明烟没听出来疑问句,只当她是应下了,边开冰箱边说:“不知道你要回来,也没什么菜……”
话音顿住。
孟栩然凑到薄明烟身边往冰箱里看,冷藏柜里只有几瓶她临走前塞进去的饮料,她再扭头看平时薄明烟放菜的地方。
除了她先前买的零食,也就两个绿油油的青椒和一截山药。
这哪叫没什么菜,四舍五入不就是没菜嘛。
薄明烟已经能想象到孟栩然这个娇气鬼的吐槽了。
响在耳边的声音吐露的却是另一句:
“我不在,你就只给自己准备这么点菜?”
“干嘛啊,是知道我吃的不好,陪我呢。”
“还是,”孟栩然偏过头对上薄明烟的眼,“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啊。”
她这双桃花眼生得真是太好了,深情和暧昧像浓醇的红酒摇晃在眼底。
多看一秒,都会醉。
“是……”薄明烟撇开眼,系上围裙,走到洗手台前,漫不经心地补充下一句,“我没你那么挑。”
孟栩然啐了一口,没好气道:“说话不要大喘气!”
水声掩盖了薄明烟低轻的笑声,她抬手小拇指勾着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山药小米粥喝不喝?”
孟栩然气鼓鼓道:“不喝。”
“那饿着吧。”薄明烟撸起袖子淘米说,“我自己喝。”
孟栩然:“……那不加山药。”
“山药可以中和酒精。”薄明烟蹙眉,“你不喜欢?你是不喜欢山药块还是不喜欢山药条?”
某人吃个饭,对刀工都有讲究,但某人自己没这个认知,一说挑,她就急。
孟栩然冷笑一声:“都不喜欢。”
薄明烟点头:“那就山药泥,炖一炖也就化了。”
孟栩然:“……”
孟栩然看她煮上粥,戴好一次性手套准备洗山药了,问道:“明天你吃什么?”
薄明烟明白过来孟栩然的意思了,不以为意道:“明天可以点外卖,就算不用山药,明天也不够两个人的份。”
“不用两人份。”孟栩然说,“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薄明烟的动作顿了顿,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面前的玻璃窗外是无尽的夜色,浓稠地像是化不开的墨,洇开的都是寂寞。
厨房的灯带延伸到了外面的墙上,孟栩然倚着门,透过玻璃看小满隐在阴影里,毛绒绒的大尾巴时不时地从光里扫过。
“如果靠我爸,会解决得很快。”孟栩然声音里透着淡淡地自嘲,“靠我自己,还得有一段时间。”
厨房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好一会儿,薄明烟关了水说:“所以,不要让我省山药了。”
孟栩然转过头。
薄明烟将洗好的山药放在砧板上,回过头对上孟栩然的视线,她的眼眸像水一般沉静温柔,蕴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起吃宵夜吧。”
孟栩然低垂下脑袋,很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所有人都在劝她让傅长青出手帮忙解决这件事,她不愿意,她想靠自己。所以她吃的苦、受的罪,就都成了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可薄明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找父亲帮忙。
薄明烟只是想,好好和她一起吃宵夜。
孟栩然连日紧绷的线就这么被薄明烟轻飘飘地拨断了。
委屈像浪潮汹涌,她的眼泪不听话了。
薄明烟说不上来此刻看见孟栩然哭的感觉。
孟栩然是娇气的,但也是傲气的。她的傲和她的娇一样,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