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泉市,薄明烟不知道林慧心想见她是为了什么,便不想在她不可控的情况下带着孟栩然和她一起面对未知,孟栩然软磨硬泡着要跟着她一起,薄明烟连亲带哄才让孟栩然同意先回家一趟放置不需要带的东西,再来医院寻她。
送孟栩然上车后,薄明烟拎着孟栩然买的水果篮去了医院。
薄明烟记得上一次见林慧心还是去年国庆的时候,在龙骨山墓园,她去探望薄伟泽,而林慧心只记得自己的公婆。
那一天,林慧心穿的是亚麻色长裙,烫了一头卷发,妆容清淡但精致,风韵犹存,薄明烟记忆中的林慧心一直也都是这样,雍容闲雅,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即便是生病,也会将姿态绷得端庄。
最初听护工说林慧心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住院有一段时间,薄明烟有想象过林慧心的模样。
大抵与以前生病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无非就是瘦一些,面色苍白一些。
因为她见林慧心的次数太少了,从国庆那次以后再没见过,所以在想象中,薄明烟都没办法具象化林慧心的脸,
以至于,在见到病床上呆坐着的林慧心时,薄明烟愣住了。
如果不是护工亲自领着她进病房,如果不是病床床尾嵌着写了“林慧心”三个字的牌子,她根本没有办法将眼前的人与她记忆里的林慧心划上等号。
曾经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外貌形象的妇人穿着毫无剪裁设计的病号服,单手撑在架在病床的餐桌上,露在袖口外面的小臂瘦得简直是皮包骨。
她病恹恹地佝偻着背,呆呆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天发愣,去年还染得很漂亮的卷发白了大半边,被剪得参差不齐,像是一团稻草乱糟糟地顶着头顶。
只是大半年没有见,却像是隔了数十年。
去年薄明烟还在想岁月对林慧心很宽容,如今的林慧心却像是在时光的隧道里超了速,一下老了十几岁,在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一点点过去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薄明烟都有些迷茫,这是她的母亲么?
护工准备回家一趟,收拾桌面的东西时,她将孟栩然买的水果篮里的香蕉都拾掇了出来,凑到薄明烟身边问:“我能把这个拿走么?她见不得这个。”
薄明烟疑惑:“为什么见不得这个?”
护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靠近薄明烟压低了声音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隐晦地解释:“您母亲现在那个丈夫出轨被她看到了,看到的时候据说那小三在帮她丈夫那个,现在见到就恶心会吐。”
薄明烟低垂着眉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然不语,她想到了自己年幼时见过的画面。
这世间可能真的是存在因果报应的,年幼她无意之间撞见林慧心与人苟且的画面,构成了她许多年都磨灭不了的阴影,如今制造阴影的人,也陷入了同样的阴影里。
护工临走前,塞了一个苹果进薄明烟的手里说:“每天下午三点她都要吃一个苹果,得削好,我是想削的,但是你们应该挺多话说的哦,我一个外人在这儿也尴尬,就卖个老脸,麻烦你了。”
这个习惯还是薄伟泽和薄明烟一起给林慧心养出来的,薄明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削苹果就是为林慧心,那时薄伟泽对她说:“妈妈很辛苦,小满满以后可以每天妈妈削一个。”
只不过,薄明烟见过那个画面以后就不削了,薄伟泽却依旧坚持着。
没想到,薄伟泽不在了,但他给林慧心娇养出来的习惯倒是被保留得挺久。
薄明烟收回思绪,慢吞吞地削着苹果皮,这期间,林慧心一直歪着头愣愣地盯着窗外看。
削完苹果之后,薄明烟将苹果切进小碗里,插上牙签,放在了餐桌上,林慧心垂放在餐桌的手蜷了蜷,依旧没动。
薄明烟去了卫生间洗了水果刀擦拭干净后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便是这时候,林慧心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