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到海水里,凉凉的、清爽的感觉就叫蓝色。”
“而绿色,便是当你走进树林里,感受到的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只要用心,哪怕眼睛看不到,也能摸到这个世界。
有两个高个子小朋友摘了几片树叶,递给个子矮的小朋友:“心心,你刚才没摸到树叶吧,摸一摸吧,这就是秋天。”
宋望宁笑着说:“申申,不能摘树叶喔。”
“为什么呀?”
她说得绘声绘色:“树叶会疼。”
申申不解地挠挠头:“可是就算我不摘,树叶也会落下来呀,那样不一样也疼吗?”
“不一样的,树叶自己落下来,会化作肥料给土壤养分,那就是帮助土壤了呀,所以乐于助人的树叶不会疼的。”宋望宁弯弯眼睛,“可是你摘了它,它没法和土壤作伴了,会很疼很疼的。”
“呜呜呜那我以后再也不摘树叶了。”
沈如鹤站了许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宋望宁没化妆,素白的小脸干净纯粹,上身是白色宽松的娃娃衫,下身有点喇叭形状的牛仔裤,身后是湛蓝无垠的天空,将她的笑脸定格成静美的图画。
少女眼里只有这些孩子,所以没看到沈如鹤。
她安安静静,笑起来世界都明亮。
沈如鹤莫名想到了《诗经》中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明明和此情此景没有半点关系。
他自嘲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沈如鹤每年中秋节之前都会来这里,以前母亲在这里结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个这里的老师,那人比母亲大不少,退休的年纪仍旧坚守在工作岗位,住在这里,与这里的孩子心连心。
他手里提了不少东西,笑了笑,往楼上走。
“小鹤呀,你又来了,都大四了忙不忙呀。”
与张姨寒暄几句,他又站在窗台上,往下看,定格在一个白色的身影上,张姨也过来了:“你认识宁宁吗?”
“嗯,认识,我跟她是同学。”
“这姑娘可善良了,人家就是来这边交换,才半年时间,都得过来当义工,小朋友们都喜欢她,她很有耐心,听说她念的也是师范,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
“不是师范,是数学。”沈如鹤想,她应该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
“对了张姨,义工怎么报名啊?”
“小鹤,你就别来了,你导师不是经常喊你做事吗?”
“没事儿,不耽误,我能抽出时间。”
或许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他也想做有意义的事情。
宋望宁领着小朋友回教室之后,放了几首歌给她们听。
“宁宁姐姐,你上次说给我们带礼物……”一个小朋友做了个鬼脸。
宋望宁无奈:“嗯嗯,宁宁姐姐说话算话的,就在办公室呢,我下课了给你们拿过来。”
“不嘛不嘛,我们现在就想知道是什么礼物。”
这些小孩啊,真的是鬼精鬼精的,宋望宁拿他们真没办法,于是便起身了:“那你们自由活动一会儿吧,别跑远了,我争取快点回来。”
这边有不少义工,义工有专门的休息区,这里的老师非常热情,让他们去老师的办公室休息就行,可宋望宁也不愿意打扰人家,所以就把东西放在休息区了。
学校特别大,毕竟是义务教育和职业教育全部结合,也是海城规模最大的一所特殊学校,基本整座城市的特殊孩子都被送到这里来了。
宋望宁又去了趟厕所,十几分钟后才回到这里。
孩子不算多,所以纪律也不乱,都在教室里吵吵闹闹,宋望宁刚把礼物拿进来,就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来告状,小女孩鼻子都快哭红了:“宁宁姐姐,有人偷我东西。”
宋望宁皱紧眉头。
“宁宁姐姐,我今天带了一盒新的橡皮泥过来玩,可是就是刚才你走的那一会儿,我放在桌洞里的橡皮泥不见了,呜呜呜呜,妈妈说如果我再弄丢,这辈子都不给我买了,我好难受啊。”小女孩抽噎不停,难过全然写在脸上。
宋望宁敲了敲桌子,让所有学生都进教室了。
她蹲下来:“橙橙,姐姐也不能冤枉其他的小朋友,你确定你把东西带到教室里了吗?或者,你是不是忘在宿舍了?”
橙橙疯狂摇头:“姐姐,你下午来之前,我就放在教室里了,我同桌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都玩了很长时间的。”
宋望宁还没问,哗啦啦站起来四五个女孩,都是玩过橡皮泥的。
“宁宁姐姐,我下午玩橙橙的橡皮泥了。”
“我也玩了,我捏了一个房子。”
“我没玩,因为挤不过去……”胖乎乎的小男孩说,“她们说这不是小男孩玩的东西。”
小男孩又提供了其他的证据:“宁宁姐姐,我觉得菲菲是最大嫌疑人,菲菲她也想玩,但是我们都不跟她玩。”
橙橙眼角还挂着两道泪痕,小朋友都相信她,她也不哭了,专心寻找证据,点头:“是的,菲菲她一直想跟我们玩,可我们都不带她玩。”
“你们为什么不跟菲菲玩呀?”
大家都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会儿,胖胖的小男孩开了口:“菲菲她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有一点视力的,她经常偷偷袭击我们,欺负我们,所以我们不喜欢她。”
“今天早上我的屁屁股墩儿还被她踹了呢。”
宋望宁看向最角落的那个角落,留着短发,皮肤黑黄,像个男孩子,她的眼珠有点斜,平时比较沉默,也很少跟宋望宁互动,所以宋望宁对她印象不是很深刻。
唯一一次是这里的生活老师跟她说,菲菲不像这里其他的孩子那样,父母是健康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莫名生出了残疾孩子。
菲菲的父母都是全盲,一点也看不见,这样特殊的两个人,在冒着极大遗传风险的情况下,毅然生下了菲菲,菲菲眼睛竟然有一点视力,可把父母开心坏了,然而这一点视力也只能看到事物模模糊糊的一道影,学习与生活仍旧有很多不便。
“她父母真是的,医生都说了别生孩子,还非得生,看看,孩子的一辈子又耽误了。”
生活老师讳莫如深似的:“菲菲
她爸有家暴倾向,经常把她妈妈打的鼻青脸肿,但是她妈妈不肯离婚,毕竟她妈妈还得靠她爸爸的按摩店生活……哎,所以这孩子打小就缺乏安全感,经常想着先下手为强,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些话一下子涌入脑海。
宋望宁看向安静沉默的女孩,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如果可以,谁不想幸福开心地生活?
她不是想帮菲菲找借口,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真是委屈了,如果好好教育,或许还有救。
菲菲土突然站了起来,她在换牙期,张嘴说话看起来只剩下堪堪几颗牙齿。
“宁宁姐姐,我没拿橙橙的东西。”
“你敢发誓吗?”
“菲菲,肯定是你,让宁宁姐姐检查一下你的棉袄和你的桌洞就知道了。”
“我们当中就你有视力,你拿起来不就是最简单吗?”
小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菲菲的脸彻底红了,她的小手也在打着哆嗦,哪怕平时她总是欺负人,可是众口铄金,她也无从辩驳。
宋望宁敏锐地观察到,菲菲刚才还随意站着,可现在身子有些僵硬,死死地挡住自己的桌洞,生怕有人过来检查。
事情很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