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晓得,闻梅比她谨慎细心,绝不会无缘无故去静安堂告状。
那么,就只剩下听国公爷的令。
果然,在嬷嬷们翻得起劲时,国公爷得了信回来了。
裴劭背着手,掀起上眼睑,目光逡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水霰堂,和雪净堂,他一言不发,那些老嬷嬷不禁束手,偷偷观察国公爷神色。
裴劭笑了声:“继续。”
没人敢动,更有甚者,偷偷往后躲。
他步入水霰堂正屋内,老祖宗坐在梨花木四出官帽椅上,柳氏站在一侧,瞧见裴劭神色,她有些心虚:“阿劭……”
在搜不出什么时,老祖宗已然明白,这是裴劭下的圈套。
也怪她先入为主,知水霰堂近来添置不少东西,有好些女人家用品,遇闻梅告状,她早就想对孙子发难,这才着道。
她眉头褶子深刻,目光冷静平直,似乎准备好裴劭所有发问。
却看这早已不受国公府掣肘的男子,撩起衣摆,与她隔着一张桌子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国公府分家吧。”
老祖宗再难以淡定:“你敢!”
柳氏也惊吓万分:“你这说的什么话!不可无礼!”
他好笑地看着母亲与祖母:“我没说是和你们商量。”
他不是不讲道理。
按三年前的约定,老祖宗和柳氏以为他私养女人,就直闯水霰堂,如今,他也是按约,如果国公府的人,无故硬进水霰堂,他可以直接离开。
柳氏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红了眼眶:“你……你怎敢算计我们呐!”
“砰”的一声,裴劭站起来,一脚踹飞他刚刚坐的椅子。
几十斤重的木椅,翻个跟头。
柳氏猛然一诧,拍拍胸口。
他活动了一下指节,说:“算计,这话你们也好意思说——三年前的事,还需我摆证据么?”
柳氏忽的放声哭。
老祖宗久居京城,不曾亲眼见裴劭和林昭昭的情谊,她却是晓得的。
“我知你要为这件事恼我们!”柳氏擦泪,“可你既然调查过,也该明白国公府又没做什么,真正做事的,是林家那堂叔,国公府是有不对,但也只是拦下那女孩报官。”
“你想想,她要入国公府,怎能把被卖进烟花巷柳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彼时,柳氏不曾真正反对林昭昭进国公府,但是,只能是妾。
就算做妾,也得清清白白,无可指摘。
裴劭望着母亲。
自父亲裴茂去世,他与母亲的沟通甚少,但一直体恤她丧夫,从来都是好声好气,如今也忍不住一哂:
“你说得不错,既然如此,我在朝堂结了不少仇,那我给那些憎恶我的人个机会,把二叔三叔家四五位姐妹,是四五位吧,都卖去青楼,再给官府施压,我看谁敢去为她们鸣不平!”
柳氏:“你这说的又是什么糊涂话!”
老祖宗神色冷厉:“裴劭!你敢这么对你姐妹!”
裴劭冷笑,恨得几乎要捏碎手中茶杯:“裴家的姑娘,就是姑娘,林家的就不是吗。”
“你们明明晓得,林堂那厮要做什么,却不阻不拦,甚至让二叔知会老鸨李氏,务必把人拘在百欢楼。”
“又以林昭昭名声为由,放任林堂和李氏离去——你们不用狡辩了,那二人的认罪状,就放在水云斋,胡天!”
胡天利索地跑进来。
裴劭说:“把那认罪状拿来。”
“够了,”老祖宗拿着木拄拐敲敲地面,她神色冷漠,“你自己拎不清,难不成我们要看着你娶那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