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浑小子 三碗过岗 4412 字 5个月前

老校区的教学楼因为老旧而有些潮味儿,陈林虎觉得素描纸都像受了潮,怎么画都不顺手,干脆走到窗口往外看。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他从窗口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老校区的人工湖,周围已经雨后春笋般冒出散步的小情侣。

陈林虎决定翘课。

“干嘛去啊?”坐在门口的尚清华问。

陈林虎头也不回地溜出门:“逮蛤(框)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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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训一直认为,满脑子装着逮蛤(框)蟆这种事儿的人都像二次发育时让驴踢了头。

他站在湖边儿,认真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让驴给踢了头。

有段时间没跟陈林虎打照面,倒不是因为陈林虎没轻没重地扯他脚脖他记仇,而是觉得自己当时那个“脚敏感”的回答相当丢人,张训这几天偶尔想到这茬,都觉得那天自己是让人给夺舍了。

“太闲了,”张训看着湖面,小声嘀咕,“才往这儿跑。”

他的目光在湖心亭上扫过,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绿化带灌木丛,忽然觉得自己挺傻逼,自嘲地笑了笑,抬脚走出去七八米远,瞅见有个比他更傻的傻逼坐在雨后的草地上。

漆黑发顶,后边儿的头发剃得很短,露出白净的后勃颈,低着头对着手机捣鼓。

张训对着那个背影不自觉地有点儿乐,双手插兜站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头的趋势,于是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接近,准备做点暗中偷袭的勾当。

手离那个后背还剩不到五厘米,兜里的手机却紧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

陈林虎的头转了过来,看看张训僵在半道的手,又看看张训的脸。

“嗨!”张训立马把手举起来,摆出一个友善地挥手动作,“古德猫宁。”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二百五,但还是硬着头皮挤出笑脸,装作非常自然。

陈林虎脸上闪过惊愕,随后浮起一层浅却清晰的笑意:“我刚给你发了消息。”

张训愣了愣,拿出手机看一眼。

[陈林虎:下完雨了,你来不来捉蛤(框)蟆?]

还是一个表情包都没,张训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让驴踢了。

“你真是,”张训笑了,“一根筋。”

陈林虎问:“你怎么在这儿?”

“送咖啡,”张训把手机塞进兜里,想起自己刚才在人工湖周围一通打量,找什么不好说,语气含糊道,“路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陈林虎不知道这小人工湖有什么好看的,但没反驳,只“哦”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去,淡淡道:“走吧。”

声调板平,张训多看了陈林虎两眼。

虽然平时这人话也不多,但总能跟张训扯上两句,这会儿先发了微信,真见面了却又说不出什么,张训觉得他情绪不太对。

“也没那么急,”张训顿了顿,准备在陈林虎身边儿坐下,抬手一摸草地,湿了吧唧的,“嚯,这潮劲儿,裤子都得洇湿,你坐这儿跟入定了似的,想什么呢?”

陈林虎没起身,反倒手撑在背后,两条腿伸长压在草地上,没什么感情道:“想屁股上的脚印。”

“什么?”张训半蹲在草地上,保持着一个将坐未坐的姿势,懵了,“什么?”

“想我四十五码的鞋,”陈林虎用念经一样的语气说道,“踹在了之前书咖那个傻逼的屁股上这事儿。”

张训愣了好了一会儿,他的脑内几乎过了无数种想象,但无论哪种想象,搭配上陈林虎这张不动如山的脸和他的叙述方式,都能产生惊人的喜感。

陈林虎等了半天没听见张训回答,刚准备扭头看,张训就发出一阵狂笑。

“不是,等会儿,”张训笑得喘不上气儿,“你怎么能做到用沉痛的语气说出这种事儿的——”

他笑得蹲不住,身体往前一倾,眼看就要大头拿地趴在草坪上,陈林虎伸手一捞,一条胳膊拦住了把人往后带。

张训的后背贴在了他的胸口。

陈林虎只觉得被轻轻撞了一下,隔着衣服撞到胸腔里边儿。

“哎草,谢谢,”张训还在笑,一旦被戳到笑点就有点儿不好刹车,也不管地上湿不湿,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没来得及把陈林虎的胳膊挥开,“我得笑会儿……我还以为你在想那种想不出来就直接跳湖的人生难题,结果你跟我说四十五码的鞋跟傻逼屁股上的印儿!”

他笑的直抖,连带着陈林虎的胸口也震起来。

陈林虎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毕竟周壮壮还因此丢了一个烘鞋器。

但可能是因为胸口的震动,陈林虎也被带出了点儿无厘头的好笑,胡炜明白裤子上清晰的鞋印左右扭动的样子压过了其他记忆,陈林虎骂了一句,也跟着笑了。

张训听到陈林虎的轻笑声,才反应过来俩人凑得太近,陈林虎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混在泥土青草味儿里裹着他。

“笑得我肚子疼,”张训不着痕迹地直起身,跟陈林虎拉出一点儿距离,“说说,怎么回事儿,你脚印怎么跑人屁股上去了。”

他从烟盒里拿出烟,正要往嘴上送,陈林虎的手伸了过来。

“谢了。”陈林虎把张训指缝里的烟拿走,叼在自己嘴上。

“你会抽啊,”张训稀奇道,又拿出一根自己咬住烟屁,“没见你抽过。”

陈林虎笑够了,语气轻松不少:“会,偶尔才抽。”

他的动作挺熟练,烟衔在唇齿间,半垂着眼,痞得很。

张训笑笑,按亮火机往自己的方向拿,准备先点燃自己的再把打火机给陈林虎。

身侧的人却斜过身,低下头凑了过来,用烟头去够张训手里的火苗。

雨后的凉意被这拢下来的热源阻断。

陈林虎刚凑过去还没点着,却见张训的手抖了抖,火苗灭了。

“怎么?”陈林虎疑惑道。

张训“唔”了一声:“没事儿。”

打火机又被按亮,他们在火苗上同时点燃了烟。

晃动的红色让陈林虎想起傍晚落进二楼屋里的暮光,张训脚面皮肤上搓起的颜色。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隔着火苗,看到张训微微垂下的双眼。

这一次的红色在张训的眼底。

我们的挨的这么近,陈林虎想,张训要是看我,也能看到我眼里这个颜色。

但张训直到火苗熄灭都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