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头回栽进感情旋涡里,就是一个不太顺主流的道,让这感情之外又刷了层苦涩的外壳,内里再甜,都不可避免地先要尝到苦头。
虎生头一次遭到如此重大波折,陈林虎在无数脑内幻想中睡了一夜,但他本人虚心好学,第二天睡醒摸着胸口想了想,觉得尚清华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他是自己朋友里唯一有对象的,说的话很有底气。
于是洗了把脸换好衣服,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又捏着备用钥匙上二楼,堂堂正正地使用张训给自己的特权。
门一打开,陈林虎那句“吃了没”连第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张训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膀子穿着个裤衩正从厕所出来往卧室走,两条长腿上水珠顺着紧实的线条往下滑,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陈林虎。
“……”陈林虎嗓子发干,别开眼,“一大早洗什么澡啊,还不穿衣服。”
张训发出一声惨叫,脚不沾地窜回卧室:“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谁洗澡还穿衣服啊?!”
地上留着一排水渍,陈林虎站在门口,眼前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看到的身体,和跑起来时有力的线条。
肥猫扭到门口跟陈林虎大眼瞪小眼,“喵嗷”叫着甩尾巴,陈林虎缓过劲儿,对它笑了笑,小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害臊?”
“骂我什么呢?”张训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听见了我跟你说!”
陈林虎听见卧室里换衣服的动静,慢吞吞地换鞋,给张训换衣服的时间:“骂你藏了罐头不给猫吃。”
张训随便擦了把身上的水珠,拽过衣服往身上套,听见这话没忍住乐了:“挑拨我俩感情,缺了大德了你。”
等陈林虎换完鞋走进卧室,张训已经穿好衣服在提裤子,背对着他边提边埋怨:“一大早你就往我这儿跑,人老太太领免费鸡蛋都没你跑的勤快,哎我皮带呢,让你一打岔又忘了撂哪儿了。”
“你要出门?”陈林虎看了一眼问。
“家里能吃的除了猫都吃了,准备去北门那个商场补点货,”张训原地转一圈,“见着皮带没?是不是在你那儿呢?”
陈林虎心不在焉地给张训找他那倒霉皮带,思想却马不停蹄地把记忆往回倒腾,觉得张训腿是真的挺长的,还想起更早的时候攥他脚踝那一下。
皮带掉在书桌底下,陈林虎给扒拉出来:“是这个吗?”
“就这个,”张训说,“递我下,提溜裤子半天了。”
陈林虎起身,扬手准备扔给张训。
却看见张训猛地举起手挡住头,下意识地弓了弓身体。
这动作来的非常突然,完全是条件反射,陈林虎愣住了,张训自己做完动作也反应过来,立马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陈林虎。
那眼神有局促、难堪和慌乱,陈林虎当时就懂了。
懂了这个护头的动作是张训做惯了的抵御姿势,他身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懂了他爸就是这么揍他的。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些事儿都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但心理阴影却隐藏在细小的角落,就连身体都不自觉地保留了一些记忆。
张训已经不是个怕挨揍的孩子了,但他依旧会对一个拿着皮带的男人扬起手的动作做出反应。
留在童年里的伤疤有时候可能一辈子都治愈不了,这是件非常悲哀的事情,因为长大后都会时刻觉得,伤害比爱更刻骨。
“递过来,”张训清了下嗓子,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屋子就这么大点儿,别甩来甩去的。”
陈林虎没吭声,把手里的皮带一丢,走过去抱住张训。
厚厚的、温暖的拥抱把张训裹得结结实实,陈林虎的体温密不透风地扑在张训身上,一只手扣着把他的后脑勺按到自己肩膀上。
张训动都不敢动一下,脑子好像过载似的炸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干嘛呢?”
“不知道,”陈林虎说,他心里疼得够呛,那些小心思都抛在脑后,不管不顾地做了这个大动作,“就想抱你一下。”
张训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小子长得跟不走心似的,其实敏感又聪明。张训轻轻笑道:“没事儿,小时候的习惯,都过去了。”
“那就抱一下小时候的你。”陈林虎说。
张训喘了口气,才把眼眶里的酸憋回去。
那些丢脸的感觉都被陈林虎这个拥抱给抹去抚平,他甚至来不及、也不想去考虑陈林虎是否知道这个拥抱带来的意义和感情,就抬手回搂住对方。
“那我,”张训低声道,“替小时候的我感谢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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