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也没说得太明白,因为段乔已经自己把自己灌趴下了。
这附近的房子比陈林虎住的那片家属院更旧,墙皮剥落斑驳,台阶又窄又陡。
一路爬到五楼,陈林虎跟在张训身后等他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刚准备进去就闻到一股酒臭味。
段乔支了个小桌板坐地上喝得直打嗝,桌上摆着几碟凉菜,旁边横七竖八地撂着几瓶啤酒,另外还有不少没开瓶的。
“嚯,”张训皱眉揉揉鼻子,“这么大味儿,喝多少啊你?”
地上的段乔已经喝懵了,嬉皮笑脸地招招手:“张啊,张!带吃的没,楼底下烧鸡买一只!”
“他这还认得清人吗?”陈林虎一点都不指望段乔现在的脑子能看出他跟张训的关系了。
张训叹口气,自己换了鞋,也给陈林虎找了一双换的:“应该还行。就是喝多了爱说话,走不动道,来,帮把手。”
俩人一起把烂泥似的段乔拽起来丢沙发上,又把炸花生米火腿肠什么的凉菜都转移到茶几上。
“幸亏带你来的,”张训差点儿闪着腰,龇牙咧嘴地跟陈林虎说,“高二那会儿我就抬不动这位祖宗了,你要不来我得找个撬杠。”
陈林虎想笑,但看段乔这灰头土脸的架势又觉得不合时宜。
在沙发上挪挪屁股,段乔忽然抬头,看看陈林虎,咧嘴笑笑:“一起来的?行,等、等着啊,哥再给你买点儿别的去!”
“嗯,”陈林虎觉得段乔是看出来了,虽然喝得都跟王八蛋似的了,但态度好像比以前更近了些。陈林虎不知道怎么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还行吗?”
也不知道是问段乔的状态,还是问他对俩人关系的看法。
“行,怎么不行,”段乔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地要站起来,“烧鸡吃吗?炸串儿呢?实在不行麻辣烫……”
张训给他拍回沙发上:“消停会儿吧你,还麻辣烫。”又指指旁边椅子跟陈林虎说话,“坐这儿歇歇吧。”
陈林虎有点儿紧张,张训就段乔这一个铁瓷儿,跟家里人也没差,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感觉自己跟见张训亲戚似的,坐下的动作都有些僵。
“就是,歇歇,”段乔一栽沙发上就又稀里糊涂了,够着喝一半的酒瓶子非得跟陈林虎喝两口,“你来我真高兴!就是你怎么有点儿重影啊小恩公,两个你,那喝两瓶没毛病吧?”
陈林虎也看出来段乔这会儿是真有点儿喝大了,挺佩服他一个人都能灌成这德行,也从桌上拿了瓶啤酒,在桌沿上起开瓶盖。
“实心眼儿啊,他让你喝你就喝,”张训弹了陈林虎一脑蹦儿,周围乱糟糟的没地儿下脚,只能把段乔往旁边一推腾出一小片沙发坐下,“说说吧,怎么了你,是不是跟宁小萌怎么着了?”
段乔晕了吧唧的,被推一下差点儿滚地下去,嘴上还惦记着回:“没有,我俩好着呢!”
“那我喊她来?”张训觉得自己跟陈林虎实在应付不来他这么个大号醉鬼。
段乔在沙发上弹了弹,嗷一嗓子:“不行!”
嘴上说着没事儿,真喊人了又不让。
张训叹口气,也不追着问了,先从桌上捡了点儿火腿肠给陈林虎垫肚子:“吃两口再喝,糊弄糊弄他算了。”
“糊弄?”陈林虎捏了两片塞嘴里问。
“他这醉的跟老花眼也没差,”张训说,“你舔一口当喝了他都不知道。”
段乔跟个二傻子似的嘿嘿乐,把啤酒瓶伸过去跟陈林虎碰杯。
都递眼前了,不碰也得碰,陈林虎没找着能用的杯子,只得也捞着瓶跟段乔撞了一个:“少喝点儿,小萌姐又得生气。”
深绿色的玻璃瓶碰一起发出声脆响,跟敲了什么钟似的一声令下,段乔“哇”一嗓子哭了,边摸着脸边说:“弟弟啊,好好学习,将来当他妈个富豪,人活世上钱太重要了。”
陈林虎啤酒都没喝就让段乔吓了一跳,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眼泪鼻涕齐下,滑稽,但陈林虎却感觉不到任何搞笑,手足无措地看着张训。
张训也让段乔这阵势搞愣了,皱着眉拍着他背给他顺气儿:“到底怎么着了,你吓我俩一跳!”
“没事儿,酒精,酒精过敏,”段乔别开脸,从屁股地下掏出坐扁的抽纸往脸上糊,“我这人酒精过敏就爱分泌点儿液体。”
“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你要想说就一口气说到底,”张训看出来这是哽得厉害了,“憋着没用,我听着呢胖。”
朋友之间要是关系好,真是一句话就能把心里的事儿都给勾出来。
段乔平时大大咧咧,都是他给张训开解的机会多,现在轮到自己人已经傻了,让张训跟挑猪肉似的在背后拍了拍,忽然就松劲儿了。
“小萌,多好一姑娘,配我太可惜了,”段乔的嗓音呜呜浓浓,还有点儿大舌头,跟梦游似的想哪儿说哪儿,“又穷,又亲戚死绝,就一破房子还他妈没暖气,冬天她找我玩儿冻得直流大鼻涕,对,我还胖,你他娘的别整天小胖小胖的了,都让你喊得瘦不下来了!”
陈林虎被他这扯东扯西的话说得嘴角抽抽,后半截很有段乔日常说话的风格,但这会儿谁都笑不出来。
“怎么念叨上这些了,”张训很无奈,“是不是小萌说什么了?嫌弃你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