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的毛都被捋顺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从床上跳起来洗漱,周一得回学校,走之前他跑上二楼拿自己的平板。
老陈头起的比他早,在小院儿里跳操。陈林虎站门口看着他,发现老头是真的年纪大了,小时候跟他在家属院里玩瞎子摸人时候还能疯跑,现在跳个老年保养操都得慢抻胳膊缓压腿。
“爷,”陈林虎喊他,“我去学校。”
老陈头边扭着八拍边答:“去呗!”
陈林虎又说:“我得先去趟二楼,拿东西。”
“拿什么啊非得拿,昨儿不都说了少骚扰人张老师,”老陈头咂咂嘴,“真烦人啊你,跟你嘱咐的你都忘了?”
“没,你的话能忘吗,”陈林虎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心里打着鼓面上却绷得很紧,到底还是开口,“张训不烦我。他挺好的,我也喜欢……在他那儿,看电影看书什么的。”
老陈头举着手臂,扭头看他。
五月底的太阳早挂天上了,把老头水煮蛋似的脑袋照成了个大灯泡。
又像是审讯室里直打到脸上的灯,让陈林虎有点儿七上八下的忐忑。
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觉得对老陈头跟对别人都不能一样。陈林虎不怕林红玉和陈兴业的愤怒失望,因为他们都已经各自有了各自的堡垒,他游荡在其外哪边都进不去,也不想进,只有老陈头对他大敞四开毫不设防。
老头年纪大了,陈林虎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会不会气出个好歹,但自己也不会往后退一步,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只能一点点渗透。
陈林虎抿抿嘴,看着老陈头的脸色又开口:“不行吗爷?不能去吗?”
老陈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把头扭回去了,开始做朝另一边的动作,声音照样底气十足地说:“腿长你身上谁管得了你,反正你爹骂你你自己兜着。”
“我兜着。”陈林虎立马说。
“兜什么兜!”老陈头又不乐意了,“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他凭啥骂你!”
陈林虎心里一阵酸一阵热,笑道:“那你想我怎么样啊?”
“老子不管,”老陈头气哼哼道,“滚吧,看见你就烦!”
孙子陈林虎掉头就走,半道又折回来,在他爷做伸展运动的时候扑上去给了个熊抱,顶着叫骂声圆润地从一楼滚上二楼。
在二楼门口站着调整调整脸上的表情,又把心里的杂事儿都给压瓷实了,陈林虎才掏出钥匙进屋。
张训还在睡,估计是熬夜了,烟灰缸里的烟头都没清,杯子底部残留着一圈咖啡渍,人卷着被子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睡得很沉。
平板撂在桌上,陈林虎走到床边,弯腰亲亲张训的脸。
嘴唇刚碰到脸颊,张训就扭身搂着他脖子往下拉,陈林虎猝不及防压到他身上。
“哎操,”张训被压的眼前一黑,“昨天吃什么了,一晚上沉这么多?差点儿给我压吐血。”
陈林虎赶紧支起来:“该,装睡吧你就。”
张训睁开眼笑笑:“本来要起的,但琢磨着观察一下就没起。”
“观察什么?”陈林虎把被他拧的跟麻花似的被子捞平整。
“看看你会不会趁我睡着搞点什么事儿。”张训手还搭他脖子上,“让我逮着了吧,胆真肥啊,跟我搞小动作。”
无聊。陈林虎笑了,手从他衣服下面伸进去,在他小伙计上抓了一把:“大动作也敢。”
张训差点儿让他抓得起立,这虎犊子最近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他是真有点儿不敢随便招了,赶紧爬起来:“你牛逼,你磨铁石转世。”
“看你也没成针,急什么。”陈林虎已经对他的神奇比喻有了基本免疫,“再睡会儿?”
“还得修一下昨天晚上写的东西。”张训靠在床头,够着烟衔在唇上,看看陈林虎,“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陈林虎把上衣掀开:“怎么?”
跟昨天照片上的比起来,现在残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已经极淡,几乎看不太出来,张训坐起身在他腰上拍拍,笑道:“行,过敏好的差不多了,回学校换衣服注意点儿。”
“都说没事儿了,”陈林虎明白他担心什么了,“你怎么还惦记。”
能不惦记吗,昨天那场面想想都悬,幸亏林红玉神经粗,换个特记挂孩子的妈早把衣服掀开看一遍了。
一想到陈林虎是因为他妈这样而躲过一劫,张训的庆幸就变成了心疼。
“昨天吓着没?”张训下床把他衣服拽下来拉好,摸摸陈林虎的虎头,“没事儿啊,以后我注意点儿,你皮肤白,留印儿太明显。”
陈林虎被他呼啦着头发,自己却感觉发闷。
“注意什么注意,”陈林虎不乐意张训这种态度跟反应,老是进退有度的样子,像茶壶里煮饺子似的一肚子心思,但说出来的永远都是这些汤汤水水,“我喜欢你留印儿,你就留。”
张训让他说的心软:“我知道。”
“知道还说这个,”陈林虎瞪着他,“你只管怎么开心怎么来,别的事儿不用操心。”
他没把昨天晚上老陈头和林红玉的反应跟张训说,这事儿跟张训没关系,他迟早都得面对,也不会让张训因为他家里的事儿难受。
没想到就这样张训还是感觉得到。
“两码事儿,”张训捏捏他的脸,“以后确实得注意注意,老按铁棒磨针滴水石穿的频率凑一块儿是不太好,万一……”
陈林虎把他手从脸上拿开了,有点儿恼怒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张训愣了愣。
“我看不着你就难受,你跟我说这个是因为你不难受吗?”陈林虎攥着他手腕,跟小孩儿拽着个宝贝疙瘩似的,撒手了就没安全感。
他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难受,可能是因为想起来昨天晚上老陈头说的话。
张训说的话跟老陈头说的重合,让陈林虎非常焦躁。好像他做什么都是白费。
张训不知道他怎么就扭到这上边儿去了,无奈道:“你怎么跟个蚂蚱似的,戳一下蹦老高,说一句不爱听的就开始来劲儿。我是那意思吗?”
“那你就别说这种话,”陈林虎看着他的眼睛说,“昨天是我吓着了还是你吓着了?也没多大事儿啊张训,我都没怎么样,你打什么退堂鼓?”
他一恼起来说话就没遮没拦的,张训抿了抿嘴唇,拼了命忍着没抽他一大脖溜子。
“我就是说说,”张训点着烟,低着头敛着眼,“不然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