狯岳放下手,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像是从混乱的思绪中脱出,他目光坚定,神情冷静,在室内微微黯淡的光线下,幽幽如同青绿色鬼火的瞳孔微微一闪,魔性的紫光一晃而过,随后沉淀在孔雀石一般冷淡清冽的颜色中。
没了矛盾对立的混乱思绪打架之后,狯岳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做出的决定也无比正确。因为此时,在他的脑海里,只充斥着唯一的一个强烈的念头。
——废物宝贝,妈妈爱你!
————
狯岳的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争夺战,这一点除了他本人以外无人知晓,桑岛慈悟郎卸任鸣柱后便很少再依赖敏锐的听力,他永远信任他的徒弟,甚至连着能听出内心音调的我妻善逸也都没发现什么诸如“换人”的端倪——因为这严格来讲也不算换人,狯岳始终是狯岳,只不过灵魂里被取代了那么……亿点点东西而已。
于是,终于恢复正常的狯岳揉了揉眉心,将混乱繁杂甚至是会自己打架的思绪彻底压了下去,语气也恢复为了往常的冷淡,青绿色的眼瞳似乎不怎么在乎地扫过去一眼,随后在我妻善逸仿佛在看鬼的目光下开口问道:
“今天的训练做完了么——喂,你躲在门口干什么?”
“……”
门口,我妻善逸的眼神从恐惧慢慢转变为了惊恐,随后又变为了惊疑和诧异。
师兄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了。
态度自然,语气正常,甚至接近于关系普通的师兄弟,没有像中邪了一样喊着“妈妈的宝贝”,甚至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在爷爷不在的时候叫他“废物”,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正常得不可思议。
但正是因为太过正常,所以才显得格外不正常——这不对吧?就算师兄从刚刚那种仿佛妖怪上身的情况中脱离出来,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正常的师兄在这个时候应该会不耐烦地骂他“废物”才对吧?这种好像对他心平气和的态度才更不对劲吧?好像是附身的妖怪为了骗他过去吃掉他做出的伪装啊!
我妻善逸又打了一个冷颤。
而且,而且,师兄这一次可没有突然昏迷,他可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叫了一声“乖大宝”,就算是刚刚这句话其实是在昏头的情况下说出来,师兄也应该有点记忆吧,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啊!师兄根本就是一副“刚刚很正常没发生什么”的表情,好像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啊!
忍不住开始脑补到飞起的我妻善逸顶着一脑门冷汗,在青绿色目光的灼灼视线下干涩地滚了下喉结,然后强撑着鼓起勇气,忍着想要飙泪逃跑的欲·望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师、师兄,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
狯岳微微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起刚刚发生的事——刚刚只是他想亲亲自己的废物宝贝而已,很正常啊,所以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已经在思维中把一切合理化的狯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能把他亲爱的废物宝贝吓成这幅小脸煞白的模样,令他更是不得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善逸原本就胆子小,但那也是的确要有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才能吓哭,比如说高负荷训练和杀鬼,这种完全普通的日常……不应当啊?
于是狯岳的神情也冷峻严肃了起来,本就透着一股天生的微微戾气的神色看起来更带着怒意以及不耐烦——这倒是和他以往面对我妻善逸的神色接近了。
“所以刚刚发生什么了?”
狯岳问道。
看到这幅神情,如果是今天之前的我妻善逸,估计会战战兢兢唯恐师兄又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离开桃山,但是在经历过先前真正恐怖的情况之后,我妻善逸竟然诡异地觉得有点安心——幸好,幸好,师兄那副模样只是暂时的,凡事都要看对比,就算师兄看他不顺眼,那不也比仿佛被妖怪附身叫他“宝贝”来得更无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