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执迷

谢闻渊握着林雪旷的手,轻声道:“小雪?林雪旷?”

他叫了两声,见林雪旷只是出神,不由皱了下眉,目光扫过他手中的说明书,落在那朵过分鲜艳的蔷薇花上。

林雪旷刚才就应该是在看这个东西,而谢闻渊之前对于暗礁的那一番调查就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记得资料中写了,唐凛曾在自己的居所外面,种满了一片红色蔷薇。

他心中一凛,但什么也没说,伸手用力揽住林雪旷的肩头,握住了林雪旷拿着说明书的那只手,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体温与力量全部传达过去。

“没事,无论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谢闻渊柔声道,“你看,我在这,有我呢。”

“我刚刚走神了。”

林雪旷靠在他的臂弯里,无意识地抬手覆在谢闻渊的手上,随即又立刻松开,两人的体温一触即分,也令他找回了自己凌乱的思绪。

虽然预料到唐凛这种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当年他们最初预计的目标也是希望能够多争取几年时间,但就连林雪旷也没有想到,暗礁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复苏了。

唐凛,就同从地狱中潜逃而出的恶鬼一样,正踏着鲜血与波诡,一步步走回人间。

林雪旷站直了身体,低声道:“说明书有问题,回去说。”

谢闻渊眼看着林雪旷的目光重新恢复了清明,语调也沉稳的再听不出半丝颤抖,除了面色和嘴唇还有些苍白,仿佛从未有过先前短暂的失态。

他就好像长了一身的钢筋铁骨,撑持着永远都难以折下的脊梁、不肯低垂的头颅。所有的软弱与痛苦如同一只凶猛嗜血的兽,被强大的意志力牢牢禁锢在灵魂深处,杜绝一切得见天日的机会。

但谢闻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拿过说明书自己装了起来,柔声道:“好。”

李高承和梁露在一楼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谢闻渊和林雪旷下了楼,连忙都迎了上去。

谢闻渊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说道:“找到了一些资料,不过需要回去研究。我们先把东西拿走,在刘纤的诅咒失效之前,争取把方法找到,二位看怎么样?”

林雪旷抄兜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脸色漠然,好在他一直很高冷,李高承和梁露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痛快地点头答应。

他们离开之后就去了谢闻渊的家里,林雪旷抱着手坐在沙发上沉思。

谢闻渊走过来,将一只马克杯递给他,里面装着有些发烫的巧克力,香甜的气息弥漫出来,安抚着脆弱的神经。

谢闻渊手里还抱了一条毯子,他等着林雪旷把巧克力接过去,就弯下身来,将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人总是这样,即使不冷,身上盖着点什么,心里的安全感也会相应增加一些。

林雪旷看着谢闻渊,谢闻渊冲他笑了笑,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一幕十分熟悉,不是因为他们前两天还在沙发上接吻,而是上一世共同生活的无数个日夜都在这里度过,就算敌视和恨意再多,总有一些场景和瞬间是相似的。

林雪旷上学的时候一直住宿,在道观里也是和师兄弟们一起过集体式生活,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生命当中,有正常的生活气息,并且勉强可以称作“家”的地方,除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的老房子,竟然就是这里了。

林雪旷喝了口巧克力,微微定了定神,说道:“谢谢。”

谢闻渊轻声说:“嗯,没事。”

“一年多以前,我离开那里时就曾经想过,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消失的。但我确实没想到,暗礁重新浮出水面,竟然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至少要比上一世快很多,直到上一世结束,林雪旷都没有明确捕捉到暗礁复苏的具体痕迹,但也或者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端倪,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谢闻渊本来是想让林雪旷先休息休息,但林雪旷显然并不愿意,于是他犹豫了一下,顺着问道:“那朵蔷薇花,是暗礁的标志吗?”

“算,也不算。”林雪旷道,“准确地说,在此之前,应该是唐凛私人喜好的图案吧。”

谢闻渊的手指一紧——唐凛,这是林雪旷头一次不在自己的追问下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这个神秘、残忍、狠毒,却又与他有着非比寻常关系的暗礁首领,也代表着林雪旷内心中潜藏最深的秘密与痛苦。

但与他紧绷的身体截然不同,谢闻渊脸上依然保持着舒展的表情,用很随意的语气道:“不管是哪一种,都同样可以证明暗礁跟这件事有关系了。我看这个意思,他们是想把法器完全改造成可以被普通人使用的工具,并且大批量地进行生产?”

如果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其中的暴利。

林雪旷却摇了摇头:“以我对唐凛的了解,他的目标应该不仅仅是其中的利润。他最在意的是他的权威。赋予普通人超乎常规的力量,成为给他们恩赐、改变他们人生的君王,在短期内快速建立起比整个玄学协会规模还要大的组织。这才更像是他的思路。”

如果一个人真的拥有这种想法,那是何其的狂妄与傲慢。

但最让谢闻渊在意的,不是唐凛竟然会怀着这样的念头,而是林雪旷做出猜测时那种熟稔又自然的表情。

“……是这样啊。所以说他甚至想注册一个新商标?用这朵他最喜欢的蔷薇花?”

林雪旷莫名地笑了一下,只是略带冷淡的眼神让他这个笑容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厌倦与讽刺,然后他问道:“那天晚上你帮我换衣服的时候,都看见了什么?”

“啊,什么?我……”

他突然快速切换的话题让谢闻渊愣了一下,意识到林雪旷说的是什么事之后,他就结巴了。

谢闻渊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

相反,正值气血最盛的年纪,他喜欢林雪旷好几年,又等了林雪旷好几年,做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所有急迫渴求得到满足的都系在这个人的身上。

可以说,面对林雪旷,谢闻渊几乎没有半点自制力,他的每一次失控也皆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