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
林雪旷盯着他的眼睛:“你做不到放弃,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生命?你想让我活,难道我不是吗?”
谢闻渊低声道:“这是我欠你的,是我混蛋,对不起你。”
林雪旷冷笑道:“你当我卖身啊,陪你上床,换我活命?”
要不是因为他这张毒的要命的嘴,当初也不至于吃了那么多苦头,谢闻渊原来就拿林雪旷没办法,现在也是一样,不由苦笑道:“小雪,我没那个意思。”
林雪旷默然下来,过了一会,轻声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或者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你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的怀疑和质问,难道我这么让人没有安全感吗?如果我没有爱过你,当初何必要跟你在一起消磨十年光阴?”
他的目光中带着困惑,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林雪旷也在试图着去寻找一个答案。
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在一次次的欢爱与痛楚之间,他也反复地思考过,走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林雪旷语气中的那丝迷茫令谢闻渊心头一拧,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悔恨。
他本来那么心疼林雪旷。
从第一次见面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又在逐渐的熟悉中,产生了深深的迷恋。谢闻渊看着这个人那么努力地去生活,无可抗拒地触动于他坐在窗前读书的侧脸,披着晨光与夜色奔忙的身影,受伤时隐忍蹙紧的眉峰……
不自觉地观察,又不自觉地沦陷,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就已经眼里心里尽是他一人。
他原本应该是最理解林雪旷心情的人,知道对方倔强又坚韧的性格,对于自由的执着,不堪回首的过往,与想要好好生活的渴望。
可是他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将想要呵护的一切亲手打碎。
“是我的错。”谢闻渊一字字地说,“是我暴躁、多疑、不肯相信你……让你委屈了那么久。”
他用手扶住额头,静了片刻,说:“我那个时候是疯了,你说得对,我精神不正常,真是该死。”
林雪旷没说话,静听着谢闻渊将整件事情讲了下来,随着谢闻渊的叙述,他那些破碎的记忆逐渐连缀完整。
原来不是他无法获得常人拥有的幸福,也不是跟谢闻渊性格不合,注定了无法善终。原来他们两个人,真的曾经那样快乐的相爱和相守过。
可若不是深爱过,又如何会有今日的惨然相对,伤痕累累?
谢闻渊伸手,握住了林雪旷的手,林雪旷向后挣了一下,他却没有松开。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究竟要怎样,我们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偏偏其中就没有你我?于是我怨恨、愤怒、不甘、患得患失,可是没想到,最终这些负面情绪伤到的人,竟然是你。”
谢闻渊笑起来,眼中尽是自嘲和悲伤:“一世又一世,我的偏执也在加重,我知道跟当初你爱的那个人比,我已经变的太多了,又拿什么来得到你的喜欢?你那么好,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可我只会患得患失,忧虑重重,所以我越来越绝望。好几次我都想,与其这样彼此折磨,倒不如放手吧,可是对不起,我没做到。”
林雪旷忘了再挣开谢闻渊的手,曾经那些争执当中,谢闻渊痛苦的神情和语气一一在心头浮现。
谢闻渊说:“要试着去把爱了百生百世的人从心上剜出去,真的很难,除非……我死。”
要让一个挣扎着无数次进入轮回都没有完成夙愿的人放弃生命,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直到两人的上一世,谢闻渊终于彻底失控,做出了伤害林雪旷的举动,这也是令他最终下定决心,想到交换命格这个方法的原因。
这样的话,林雪旷可以好好地活着,享受一个完整而幸福的人生,会有其他的人给他正常的爱、温馨的家……很圆满,不是吗?
原来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他的退出。
林雪旷突然用力把手从谢闻渊的手掌中挣脱出去,将面颊深深地埋入掌心中。
谢闻渊猛地顿住,在林雪旷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对方潮湿的睫毛。
“小雪,你别难过!”
他的心脏几乎是刹那揪痛起来,歇了任何想要剖白自己的心思,连声道:“你别难过,别难过,没事……无论是什么,都过去了!”
他们之间的纠结和痛苦太多了,谢闻渊甚至都不知道林雪旷在为了哪一桩而难过,他只能竭力去宽慰对方:“咱们两个现在都活着,这不是很好吗?我没有逼你,我跟你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强迫,不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小雪,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了,真的!我早就想开了。”
谢闻渊抓住林雪旷的手腕,想看看他的情况,又不敢用力,林雪旷这时却抬起了头,握住谢闻渊的手臂。
“咱们……”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咱们各退一步。”
谢闻渊道:“怎么退?”
林雪旷沉默了一下,说:“命格不能换,是谁的就是谁的。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谢闻渊要说话,林雪旷已经接着说道:“我不相信所谓的命该如此,一个人就要任由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摆布。这次无论尝试多少次都好,我跟你一起改变我们的结局。”
他看进谢闻渊的双眼,一字一诺:“不达目的,绝不言弃。”
谢闻渊蓦地伸手,将林雪旷紧紧抱住,下颌抵在他的肩上,仿佛只要这样用力拥抱着爱人不松开,他们就能白头到老,不再遗憾。
他感受着林雪旷的心跳,觉得满心酸苦中又隐约透出一丝令人着迷的甘甜,刚才努力想要克制的爱意再次在胸中翻涌而上。
“好。”他喃喃地说,“不达目的,绝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