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有感情经验的人观点果然不一样。
虽然这个弟弟也只有这一次情感经历,但他在电话里提到的许多切入点都是陆长明从来没有思考过的。
六年前,池霁毫无征兆的去了米国,他为此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颓废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他没有想着去追呢?
明明高中毕业父亲向他坦白自己真正的家世之后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查到了池家的往事,也在米国找到了池霁的踪迹。
他清楚的知道池霁在那所学校上学,住在哪里,甚至连他的课表都了如指掌。
池霁大学毕业之后,他还知道池霁在哪所公司实习。
知道lucky的存在,也根本就不是他通过池霁的微信头像猜测的。
什么时候开始在宠物店驻足,什么时候从店里抱着lucky出来,连lucky吃什么品牌的幼猫粮长大他都一清二楚。
在这六年里他不是没有去过米国,好几次因为工作上的巧合踏入那片土地。
为什么不去见见池霁,到底在害怕什么?
制造一次偶遇有那么难吗?
陆长明想了很久,只觉得这六年的煎熬说到底,都是自找的。
处处都是机会,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有什么资格觉得遗憾。
万一迟枫说的是真的。
池霁之所以问他这个问题,就是在暗示彼此的感情可以更进一步,那是否意味着其实池霁也曾经想过在一起,有过期许。
那么在这六年里,也许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等。
池霁也在等。
因为没有在米国等到他,所以池霁主动回来了。
明明池霁清楚自己离池家越远就越清净,深知只要回国就总会再次面临池承霖的百般刁难,逃都逃不掉。
可他还是回来了。
当胸膛开始传来一阵阵闷痛的时候,陆长明总算明白缺氧是什么感觉了。
他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可这偏偏是最合理的可能性。
“陆哥,准备的差不多了,过来试一下镜头看看效果吧。”
不远处传来茅晓的叫喊,陆长明充耳不闻,直到对方喊了三次走上前拍他的肩膀之后才从回忆中抽身。
他转身看向身后已经架好的各个机位,一言不发的低下头把羽绒服拉链从头拉到尾。
茅晓大吃一惊,赶忙拦住他:“哎别着急脱,里面只穿一件不得把你冻死啊,先看看这几个角度怎么样,正式开始拍的时候再脱就可以了。”
“没事。”
陆长明执拗的脱下外套,感受着刺骨的冷风迎面扑来,面无表情的把衣服递到茅晓手里。
“抓紧时间拍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回去。”
说完,陆长明抬起脚步头也不回的踏着冰雪往上走,到了某一处之后停下来转过身,准确的找到主机位最完美的拍摄位置,朝着场控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背对着镜头。
在场工作人员都裹着加绒加厚的棉衣,只有陆长明穿着一件单薄的灯芯绒衬衫。
茅晓隔着十几米看到他的衬衫被风掀起都替他觉得冷,不忍心的喊了一声:“加快进度。”
场记反应也很快,二话不说举起板子。
“第一次试镜,打板。”
陆长明不是科班出身,但因为经常出演大制作在知名导演手下学习,拍摄经验并不比专业演员差,镜头感也好。
面对自己工作室的团队,整个过程默契十足,只使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高效率完成了全部拍摄。
在寒冷的地方站的得久了之后皮肤和神经变得越来越麻木,加上一直在找镜头,注意力被转移的相当彻底,整个拍摄过程中陆长明反而没有觉得太冷。
当收工之后穿上茅晓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感觉到神经细胞活跃度逐渐复苏,体温开始上升的时候,陆长明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冻得跟狗一样”。
回酒店的路上,陆长明捧着手里的热水袋蜷缩在后座。
他努力转动着快要结冰的思绪,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池霁。
学到了理论知识,实践又是一个难题。
陆长明本来以为自己吹着冷风清醒了一个小时之后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坦诚布公的在池霁面前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挑明,可随着距离酒店越来越近,他又开始犹豫了。
不是他铁了心想当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而是这件事情本身需要太多勇气值铺垫。
迟枫的思路是对的。
畏缩不前进度条永远都是0%,将一切摊开来说清楚还有可能逆风翻盘。
纵然失败也没关系,大不了再追。
可越接近酒店,陆长明就越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有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本质原因在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努力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每天都见到池霁,和池霁一起吃早餐和晚饭,时不时一起谈心聊天。
他也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把池霁照顾好,不被任何人欺负。
现在得到的这些弥足珍贵,而且远远超出预期,他一点都不贪心。
和池霁坦白,万一池霁根本没有这种想法,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份感情而疏远他。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曾经的错过已然痛彻心扉,潜意识反复拉响警报,提醒他不要尝试第二次。
归根结底,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到山穷水尽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
也根本没有做好失去当前所拥有的一切的打算。
下山比上山要快得多,电瓶车很快就停在了酒店门口,陆长明直到踏入温暖的大厅还完全没有从寒冷中缓过来,总觉得自己骨头里面凉丝丝的漏风。
随着电梯上升,一脚踩上酒店走廊柔软的地毯,陆长明心跳的频率开始越来越急促,胸膛里面好像装着一个定时炸弹,上面的计时器持续读秒,滴答滴答的声音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