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善逸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张开手掌,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厚重的剑茧,水泡被磨平的痕迹,粗糙的掌纹,比树皮也不遑多让的指腹——就算是爷爷也会传授他剑道,但他明明一直以来都和爷爷生活在桃山,为什么会有这样遍布了修行疤痕的、仿佛经过了什么艰苦战斗一样的手掌呢?
无数困惑从心底翻腾上来,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的违和感再也无法忽视,就算这片梦境仍旧想要把他留住,但心底焦躁的声音也从未减弱,甚至还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令整具躯体都有一种冰凉刺骨的错觉。
他是..…在梦里吗?
在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有青紫色纹路的羽织衣角一闪而过,我妻善逸"腾"地抬起头,毫不犹豫甩下了后背上背着的一堆物件,金褐色的瞳仁无意识地睁大,堪称慌乱急促地顺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等我一下!你—_"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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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追逐之中,一根凸起的树根把他绊了一跤,等到匆匆忙忙爬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连那抹模糊的衣角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妻善逸略有些茫然地跌坐在地上,觉得自己似平是搞砸了什么事。
买回来的"七品"被扔在了地面,似平是忘掉了什么事,但脑袋里乱糖糖的,根本想不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神秘背影也没有迫上——或者说,那个背影被取而代之了。
视野中出现属于女孩子纤细白皙的小腿,视线缓缓上移,黑色短发看不清脸的少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不好吗?"
现在才意识到有点诡异的声音在询问他。
"我是女孩子,可以和善逸结婚,善逸喜欢什么性格,我也可以一样——为什么要去追寻除了我之外的东西?"
黑发的女孩子缓缓蹲了下来,头顶罩下了一片雪白,我妻善逸只是一个恍惚,蹲下和他平视的少女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披上了洁白无瑕的白无垢,像是真正新婚的夫妻一般,拉起他的手,凑近了自己模糊不清一片空白的脸庞上。
"善逸,告诉我,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被引导着,粗糙的指尖在空白的面孔上缓缓移动,每当手指滑过一片空白,那里就会显露出柔和的肤色,一直顺着冷漠的嘴角、挺拔的鼻梁、上挑的眼尾、锋锐的眉梢,慢慢上移,直到最后一片空白被肤色填充,一张清晰且熟悉的面孔也就映在了我妻善逸的眼底。
"啊...."
他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感慨。
从手腕上迸发出了细碎的火星,然后犹如突然接触到燃料一般,顺着他的整个人,"呼啦"一下剧烈地燃起,甚至连被他捧住脸在内的人一起囊括,但我妻善逸也仍旧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捧住的那张脸。
这是他的梦境。-___-
这个事实已经清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愿望。
翻卷的火苗顺着衣角舔舐而上,但凡接触到的布料,都顺着火焰而一寸寸更替,变成金黄色的羽织,变成鬼杀队的制服,变成白鞘的日轮刀,被捧住脸颊的人也随之改变,顺着火苗开始抽长身高,拉宽肩膀,带上了属于刚迈向成年的年轻男性线条,被刻意柔和了的面孔出现不易察觉的棱角,冷冽的青瞳在白无垢的帽檐下折射出冰潭一般的色泽,金色的勾玉反射出一瞬刺目的光线。
熊熊的烈焰将血鬼术的残存燃烧殆尽,虚幻的梦境也开始崩塌,在一同坠入到深沉的黑暗中之前,我妻善逸看到缺少血色但足够柔软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开口,吐出了熟悉的嗓音∶
"废物,原来…….你喜欢的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