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过九曲回廊,第一次附和他的话:“是该教训。”
周尚书觉得陛下今天有些好说话,振奋之余,话多了起来,不忘分享可助眠的药方:“臣夫人夜里经常失眠,心悸盗汗,气躁,后寻大夫开了药方,此症状便很少再出现。”
“先是抓二十克茯神,三十粒莲子,二十克合欢花,再是二十克远志,用水煎服,此药方还要加两药材,可惜臣记得很模糊,陛下如若需要,臣回去再腾一份拿给陛下。”
云康嗯了声,他心思通透,看得出眼前的人在为真正的目的铺垫,眼皮轻抬,耐着性子道:“周尚书,有话直说。”
周尚书一怔,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臣确实有一事要问。”
他对着男人询问的目光,说:“刚刚上朝臣注意到陛下身上有股香味,实在好闻,家里夫人正好喜香,陛下可否告诉臣此为何香?说来,这香臣闻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能不熟悉吗?
就是那野猫的。
云康额角青筋跳了下,有一瞬间想回去抓起脸蛋子雪白的小鲛人,狠狠咬一顿泄愤:“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沾上的,帮不了周尚书了。”
周尚书有些遗憾,却也到此为止:“那臣回去给陛下誊写药方,过几日就是冬狩前的大宴了,陛下精神得调养好。”
……
冬狩一年一次,天子王侯均要参加,为鼓舞诸侯,每年出发前都要举办一场大宴,明面上推杯交盏,背地里暗自角逐生势。
大宴到来的那一天,雪郁在御膳房。
他平日贪食又爱吃蜜饯,老早就和御膳房的婢女搞好了关系,肚子一饿就会来,婢女很喜欢他,想吃什么,从来不会吝啬。
他还吃着枣泥酥呢,后衣领忽然被揪住,原本该出现在晚宴的云康沉着眉眼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用指尖轻磨了下他的后脖子:“去穿件衣服,参加大宴。”
盘里十块糕点被雪郁吃了快一半,那张发艳的唇瓣边缘沾了些小碎屑,木炭烧得左摇右摆,让他头发被汗揉黏成一绺一绺,粘在白如豆腐的小脸上,眼睛水光漉漉。
他不太想去,握着吃了一小块的枣泥酥,小声又可怜的,跟他说:“我也要去吗?我不去冬狩,就不用参加大宴了吧?”
大宴在晚上,御膳房里都是忙活的婢女,自打云康进来,就停下了手头所有活,恭谨地站成一排。
雪郁感觉后背被盯出了许多洞,想赶紧逃跑了,他局促道:“而且我熬不了夜,到点就要睡的,你自己去就好了。”
云康扯了下唇角,还算平和的表情带出阴恻恻的感觉:“这么快就忘记前几天答应我的。”
前几天,男人单方面坐实了自己被雪郁踢下床的事,利用雪郁的愧疚心,和他约法三章,以后要他的听话。
雪郁当时是同意了的,他也做不出出尔反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他去:“这种场合为什么要我参加?”
“往年一办大宴,皇宫里人多眼杂,会出小偷,你不想晚上和小偷面对面,就去换衣服,乖乖在朕的眼皮下待着。”
男人语气没有故作恶劣,可还是把雪郁吓到了。
半夜做梦醒来,一睁眼看到床头有个黑衣人,确实挺吓人的。
云康倒还有耐心,等雪郁把剩下的糕点吃完,把他带到了办大宴的宫殿。
殿里人头攒动,安排的蒲团几乎坐满了人,雪郁一进来就得到了他们的关注,陛下捕到个貌美鲛人的事众所周知,可真正看到本人,还是超出了他们想象的程度。
很好看,而且身上也很好闻。
云康去主座前,低声和雪郁道:“随便找个空位坐。”
“……嗯。”
雪郁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能缠在云康身后,惊慌间没留意到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慢吞吞找空位,无意发现岑归暄也在,男人独自坐在最后面的蒲团上,身姿清朗,掷果潘郎。
雪郁顿时生出找到熟人的感动,顶着小脸走到岑归暄前,询问道:“我能坐你旁边吗?”
岑归暄怔了怔,面上无动于衷,衣袂下的手指却拢紧了几分:“……可以。”
雪郁高高兴兴坐下了。
大宴在云康落座后开始,为诸侯助兴的歌舞挨个上,殿里琵琶声不断,喜曲的觉得赏心悦耳,不喜的只觉吵闹。
坐在主座附近的人争先恐后和云康搭话,云康把酒杯举到唇边时,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身子娇白的雪郁身上。
空位那么多,偏偏和岑归暄坐到了一起。
云康神色寒了些,令旁人不明觉厉,讪讪地安静了片刻,只没过多久,酒意上头,又来敬云康酒。
云康一杯没落都喝了,在喝完最后一滴酒,他又抬眼看了下。
雪郁似乎有点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而他那素来清心寡欲的侍卫,目光就没从雪郁身上挪开过。
云康捏紧酒杯,嗤笑了声。
下一刻,他就看到雪郁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软绵绵歪倒在岑归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