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凛然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维也纳缩在江安遇的脑袋旁边,一下接一下舔着江安遇的脸。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安遇紧紧攥着的指尖终于松开,他要去找裴应声问清楚。
那边接的很快,说的话也很快。
“阿遇,小叔错了。”
裴应声声音依旧温柔,好像他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江安遇却早已经过了想听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墙上挂着裴应声宁无涯的写真,是裴应声三十岁生日那年,他亲手框起来的。
他最喜欢裴应声的宁无涯,宁无涯一直到死,也最爱自己收养的小徒弟。
现下他觉得有些讽刺,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爱了十年的人,不是碎掉的玻璃杯,没了也就没了,哪里能说不爱就不爱。
“在哪。”江安遇说。
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裴应声略微皱眉,不知道是因为江安遇这两字说的太过顺口还是他没从江安遇的语气里察觉到开心和兴奋,没来由地心悸。
“小叔去接你,好不好?”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总是能用最温柔的声音或者目光,揭露着最残忍的话。
“在哪。”江安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地说这一句话。
“赴星大厦。”大概觉得江安遇是真的生气,毕竟当着那么多的人,下了小朋友的面子,只是他当时实在是稀奇,他没见过那样的江安遇。
裴应声难得好脾气地和他讲话。
他想,如果江安遇现在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把人揽在怀里,撵着他的后颈,感受着他清瘦的腰线,然后要他多吃些饭,好好养一养,他也是真心疼。
他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期待江安遇看到他那时候的目光。
热情。
耀眼。
满眼都是他。
“天冷,我让肖凌买你最喜欢的乌龙茶好不好?”
等了很久,裴应声也没听到江安遇的话。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带着沙哑的不像话,“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裴应声倏地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却又找不到根源。
但是江安遇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生气,他一直觉得,江安遇很好哄,不管在他身上试多少次,都是这样。
这种兴奋又怪异的煎熬情绪一直延续到江安遇到赴星大厦。
肖凌早早就在下面等着了,见着江安遇人来了,赶忙把手里的乌龙茶递过去,江安遇看着他手里冒着热气的乌龙茶,面无表情地接过,直接冲着裴应声的电梯走过去,只是在原地站着,却没摁密码。
“是你的生日。”肖凌说,“上次你来赴星也不说打个电话,你给裴哥说一声,我不就告诉你密码了吗,你自己也是,不是你裴哥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怎么不试一试?”
江安遇没说话出了电梯直接进入裴应声的办公室。
他很少在肖凌面前露出这幅样子,肖凌看着江安遇的背影,心里咯噔一声,只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到头了。上一次江安遇露出这样的抗拒,还是在他父母刚去世的时候。
这么多年的乖巧,几乎让他忘了,江安遇当初敢自杀的偏执,就连当初的裴应声,也曾经觉得他是一头小狼崽。江安遇刚走进去,肖凌就接到了老宅打过来的电话。
秦墨出事了,和裴家有关。
肖凌左眼猛跳了好几下,没来由地心慌袭上心头。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觉得江安遇的底线是裴应声,如果说,他的底线是裴应声的话,那这次他觉得...裴应声可能要失算了。
江安遇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看最近的股票,听着耳边的脚步声,他嘴角微微抿起。
“阿遇,我在风投给你买了股票...”
话还没说完,塑料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裴应声忽然怔住。
‘哗’的一声。
滚烫的乌龙茶从裴应声头顶直直浇下来,带着滚烫的热气,比难捱的烫意和怒气更先袭来的,是对上江安遇那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
没有粘人,没有热忱,只有不属于年轻人的恨意。
裴应声难得一怔,无所适从,想说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他额角被碎发遮住的创口贴,一句‘怎么弄成这样’堵在喉口,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他做事总喜欢寻因果,可他找不到原因了。
最近好像一对上江安遇,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来没有被江安遇接二连三地冷落过。
难道是孩子到了叛逆期?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生气的。